第一章 诡异寺庙，行尸跪拜

暮春的雾霭像未绞干的棉絮，裹着普生寺的飞檐走壁。陌辛的青布鞋尖碾碎第三片蜷曲的银杏叶，罗盘在袖中轻轻震颤，指针正对着山门上斑驳的 “普生寺” 匾额 —— 本该慈悲垂目的菩萨像，眼尾却凝着暗红的污渍，像极了风干的血痕。

“第十九位香客，是城西米铺的周娘子。” 身后的中年捕快攥紧衙牌，声音里透着不耐，“总不能每月十五都让百姓往观音殿送命吧？”

陌辛没回头，指尖划过罗盘边缘的北斗纹：“捕头可曾注意，前十八位失踪者，都是子时三刻独自踏入观音殿？” 她忽然驻足，目光落在门槛上三寸处 —— 那里嵌着半枚锈蚀的铜钱，呈逆时针方向倾斜，正是邪修惯用的 “困阴阵” 标记。

捕快一愣：“你是说……”

“让衙役守住山门外的三棵银杏树。” 陌辛解下腰间的桃木剑，剑穗上的半块玉珏泛着微光，“子时一刻起，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别让任何人靠近寺庙。” 话音未落，她已踏过门槛，暮色在身后合拢，像被剪断的丝线。

观音殿的门虚掩着，檀香混着腐叶味扑面而来。陌辛指尖一弹，火折子亮起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 殿内跪满了香客，脊背弓成标准的九十度，鸦青色的衣摆拖在地上，像极了破土而出的尸茧。

“每月初一的斋饭，都是观音殿的素斋。” 她低声自语，火折子的光掠过香客们的后颈，那里都贴着指甲盖大小的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 “困” 字，“原来不是失踪，是被炼成了活尸。”

“小娘子好眼力。” 清冷的女声从佛龛后传来，穿月白纱衣的女子捻着佛珠踱步而出，腕间的十八颗念珠竟全是人的指骨，“普生寺的香火，可全靠这些善男信女的‘虔诚’维系呢。”

陌辛的桃木剑已横在胸前，剑刃映出女子苍白的脸 —— 本该慈悲的眉心红点，此刻却像滴在雪上的血，艳得刺目。她扫过女子腰间的玉珏，三滴并排的血痣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正是九幽阁外门弟子的标记。

“往生经幡，困阴铜钱，指骨念珠。” 陌辛冷笑，罗盘在掌心转了个圈，二十八宿纹亮起微光，“贵阁收集生魂，就为了给这破庙充门面？”

女子指尖划过指骨念珠，殿内的活尸突然集体抬头，眼白泛着青灰，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弧度：“小娘子可知，往生莲的种子，需要四十九个生魂的执念来养？” 她抬手，念珠发出细碎的骨裂声，“你若现在离开，我便当作没见过清玄观的罗盘。”

回答她的是三张赤焰符。陌辛手腕翻转，符咒化作三道火光，分别钉在 “困” 字阵的三个阵眼上。活尸们发出含混的吼声，指节抠进青石板，竟生生撕下整块地砖砸来。陌辛旋身避开，桃木剑劈出半轮光弧，将扑来的活尸逼退三尺。

“两仪分光阵？” 女子挑眉，袖中甩出五条由怨念凝成的黑蟒，“可惜你师父没教过你，往生经幡能吞了这光 ——” 话未说完，她的瞳孔突然收缩，因为陌辛手中的罗盘正与桃木剑共鸣，在身前织出半透明的星图。

“天枢星，破！” 陌辛低喝，星图中最亮的星点爆发出强光，黑蟒触之即溃。她趁机欺身近前，剑刃抵住女子咽喉，却在此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 殿角的飞檐上，蹲踞着个穿红肚兜的透明小鬼，正对着她拼命摆手。

“大姐姐，钟鼓楼！” 小鬼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好多白影子！”

是小虎。陌辛心中一紧，想起方才让他去钟鼓楼躲避。她眼角余光扫过观音殿的藻井，果然看见无数白影正顺着梁柱攀爬，分明是被经幡操控的生魂。女子趁机甩出指骨念珠，陌辛不得不后退半步，剑刃在石砖上划出火星。

“你以为破了困阴阵就能救人？” 女子尖笑，念珠突然膨胀数倍，指骨缝隙间渗出黑血，“这些活尸的魂魄，早就在往生经幡里泡了七七四十九天 ——”

她话未说完，陌辛的罗盘已砸在她手腕上。青铜罗盘的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道纹，正是清玄观秘传的 “锁魂纹”，女子痛呼一声，念珠散落满地，活尸们顿时像断了线的木偶，瘫倒在尘埃里。

“生魂未散，便有救。” 陌辛蹲下身，指尖亮起微光，抚过活尸后颈的 “困” 字黄纸，“天清地灵，魂归本形 ——” 黄纸应声而燃，露出下面淡青色的咒印，正是九幽阁用来控制生魂的 “缚念咒”。

“你…… 你竟敢毁了阁里的心血！” 女子踉跄着后退，袖中突然甩出三把柳叶刀，刀刃上缠着靛青长发，“就算你救了这些蝼蚁，往生莲也照样会开 ——”

陌辛反手甩出五雷符，符咒在空中连成北斗状：“雷部天君，速降邪祟！” 雷光闪过，柳叶刀当场崩裂，女子的袖口燃起火焰，露出小臂上蜿蜒的蛇形刺青 —— 果然是九幽阁 “蛇首堂” 的弟子。

“说，往生莲种在哪里？” 陌辛踏前一步，罗盘抵住女子眉心，“普生寺的锁阴阵，本是清玄观初代掌门为镇压邪祟所布，你们竟敢用来养莲？”

女子突然剧烈颤抖，七窍流出黑血：“你以为…… 锁阴阵的阵眼…… 在哪里？” 她仰头大笑，身体迅速萎缩成干尸，腰间的玉珏 “当啷” 落地，上面的三滴血痣渐渐模糊，“就在…… 观音像里……”

陌辛瞳孔骤缩，转身看向慈悲垂目的观音像，发现佛像的右手小指竟在缓缓弯曲，掌心露出半枚青玉莲子 —— 正是往生莲的种子。她来不及细想，突然听见钟鼓楼传来小虎的惊叫，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大姐姐，钟摆上有人！”

顾不上查看观音像，陌辛踢开殿门，只见钟鼓楼的铜钟正在剧烈摇晃，钟摆上缠着三缕靛青长发，发尾系着个血肉模糊的香囊 —— 正是周娘子失踪前佩戴的信物。更骇人的是，钟体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每道咒文都在吞噬着月光。

“锁阴阵的阵眼被改了！” 陌辛终于明白为何生魂会被困在钟鼓楼上，“他们把往生莲的种子，种在了锁阴阵的核心！”

她正要跃上钟楼，却见铜钟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十八道黑影从钟体里窜出，正是之前失踪的香客魂魄。他们悬浮在空中，眼中泛着疯狂的红光，分明是被往生经幡炼出的 “执念鬼”。

“大姐姐小心！” 小虎的透明身影突然扑来，替陌辛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鬼爪，“他们…… 他们的执念是回家！”

陌辛心中一痛，小虎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灵体，此刻却为了帮她而被鬼爪穿透身体。她咬牙甩出三张替身符，符咒化作她的残影引开鬼魂，自己则趁机跃上钟楼，桃木剑狠狠劈向铜钟上的咒文。

“清玄破邪，万法归寂！”

剑刃与铜钟相撞，发出金属交鸣般的巨响。咒文应声而碎，周娘子的香囊从钟摆上坠落，里面的莲子滚落在地，发出不甘的尖啸。十八道黑影同时怔住，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化作点点荧光，朝着西方飘去。

陌辛落地时，看见小虎正蹲在地上捡她掉落的芝麻糖，透明的手指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大姐姐，糖没脏！” 他抬头，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刚才那些叔叔阿姨，说谢谢我们呢。”

“傻孩子。” 陌辛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掠过他冰凉的手腕，“以后别再这样冒险，你若魂飞魄散，我上哪儿再找个会报信的小鬼？”

小虎吐了吐舌头，突然指向观音殿：“大姐姐，观音像在流血！”

回头望去，观音像的掌心正在渗出鲜血，青玉莲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凹痕。陌辛皱眉捡起女子遗留的玉珏，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莲开之日，锁阴阵破，清玄观亡。”

“原来如此。” 她低声自语，终于明白九幽阁的阴谋 —— 借清玄观的锁阴阵养往生莲，待莲花盛开，阵眼崩塌，整个清玄观将陷入万劫不复。而她下山后的第一个任务，竟直指师门的生死存亡。

“大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小虎抱着捡来的拨浪鼓，透明的身影贴在她脚边，“是回清玄观告诉师父吗？”

陌辛凝视着山门外渐起的灯火，想起出发前师父咳嗽着塞给她的碎银，想起观里那口已经生了锈的香炉。她忽然转身，走向躺在地上的捕快，对方此刻才如梦初醒，正揉着太阳穴发愣。

“劳烦告诉百姓，下月十五的香火，改在山脚的土地庙。” 她将玉珏塞进捕快手中，“若再有人失踪，就去城西当铺找‘清玄阁’的牌子 ——”

“清玄阁？” 捕快茫然。

“是我下山开的铺子。” 陌辛轻笑，指尖划过罗盘边缘的 “清玄” 二字，“替人驱邪，换些香油钱而已。”

小虎仰头望着她，发现月光下的大姐姐身影格外修长，腰间的桃木剑在风中轻颤，剑穗上的玉珏与罗盘共鸣，发出细碎的清响。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娘，临终前也是这样温柔又坚定地抱着他，说要带他回家。

“大姐姐，你真厉害。” 他轻声说，“比城隍庙的泥菩萨厉害多了。”

陌辛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泥菩萨可不会被师父赶下山赚钱。” 她抬头望向星空，二十八宿在雾中若隐若现，“不过也好，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往生莲的秘密 —— 还有，九幽阁的蛇首堂，该去会会了。”

山风掠过殿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陌辛收拾好符咒，将桃木剑重新系在腰间，罗盘的指针此刻正指向东北方，那里是清玄观的方向，也是她三个月前下山的路。小虎跟着她走向山门，拨浪鼓的响声惊起几只宿鸟，月光下，两人一鬼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普生寺的晨钟在身后响起，这次的钟声不再晦涩，而是带着破雾而出的清亮。陌辛知道，这只是开始，九幽阁的阴谋如同往生莲的根系，正深深扎入锁阴阵的核心，而她手中的罗盘，终将指引她找到那朵盛开在黑暗中的邪恶之花，连根除尽。

“小虎，你说往生莲的种子，会藏在哪儿？” 她忽然问。

小虎歪头想了想：“可能在很阴森的地方，像钟鼓楼那样？”

“不。” 陌辛凝视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镇灯火，“往生莲需要执念来养，所以，它应该藏在人们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 比如，心里。”

话音未落，罗盘突然剧烈震动，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最终停在正南方。那里，是三天前她路过的古镇，据说有间旅店的厨子，能做出让人流连忘返的鲜肉包，却总在深夜传来剁肉的声响，像极了…… 人的指骨。

“走吧，小虎。” 陌辛勾起唇角，“下一站，古镇。说不定，我们能赶上早市的包子 —— 只要不是用生魂做的。”

小虎打了个哆嗦，却还是紧紧跟上：“大姐姐，我要吃肉馅的！”

晨雾渐散，山路上留下两行足迹，一行清晰，一行浅淡，却都坚定地朝着南方走去。远处的古镇传来第一声鸡鸣，新的委托，新的邪祟，正等着清玄观的弟子，用罗盘与桃木剑，劈开笼罩人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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