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面闭合的瞬间,冷昭宁的银发被血色浸透。再睁眼时,她已置身于1943年的沈家喜堂。朱漆柱上的喜联渗着水痕,“囍”字被撕成两半,一半写着“嫁”,另一半滴着黑血,拼成“冢”字。三十六盏长明灯在风中明灭,灯油不是蜡,而是凝固的人脂,空气中漂浮着腐肉与香粉混合的甜腥。
“新娘该上妆了。”
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冷昭宁转身,看见四个穿福寿衣的丫鬟捧着妆奁走近,她们的脸被香粉涂得煞白,嘴角却咧到耳根,露出染血的尖牙。最左侧丫鬟的手腕上,戴着与苏糖同款的珍珠耳钉——那珍珠里嵌着半片眼球,虹膜还在缓缓转动。
冷昭宁后退半步,鞋底碾碎地面的纸钱,纸钱下露出密密麻麻的指甲抓痕。喜堂穹顶突然渗出黑雾,垂下无数红盖头,每个盖头下都悬着具吊死的尸体,脚尖正对着她的眉心。她摸到腰间的Browning手枪,却发现弹匣里装的不是子弹,而是凝固的血珠,每颗血珠里都锁着个张皇的人脸——是曾在副本中死去的玩家。
“吉时已到——”
铜锣声震得房梁簌簌落灰,混着细碎的骨头渣。冷昭宁被无形的力量按在喜床上,盖头被强行蒙上,眼前只剩一片血色。她听见媒婆尖细的嗓音:“一拜天地——”,却伴随着骨头错位的脆响;“二拜高堂——”时,有黏腻的液体滴在她后颈,那是供桌上“祖先牌位”渗出的脑浆;“夫妻对拜——”的尾音里,盖头下渗进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上竟是胎儿般的蜷缩手指。
“掀盖头咯——”
盖头被猛地扯掉,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冷昭宁抬眼,正对上陆沉的脸——他穿着绣金新郎服,胸前别着的不是喜花,而是枚骷髅头胸针,眼眶里爬满蛆虫,嘴角咬着半片带血的红盖头,露出底下参差不齐的尖牙。他身后的喜堂中央摆着三口棺材,王野的鳞片已覆盖全身,化作半人半鱼的怪物;许明被钉在祠堂柱子上,内脏如流苏般垂下;苏糖的身体被缝在黑猫身上,猫眼与她的竖瞳同时睁开。
“欢迎来到【沉塘往事】,我的祭品。”陆沉抬手,喜堂的门轰然关闭,三十六盏长明灯同时爆燃,照出墙壁上用胎儿脐带写的血字:只有新娘的血能打开黄泉路。
冷昭宁摸到袖中的碎玉簪,却发现簪头的碎玉已变成完整的玉珏,珏面上刻着“沈知宜”三字,而玉珏边缘还沾着半片指甲——属于她在现实中被坠瓶砸中时,抓下的凶手皮肤。陆沉忽然凑近她耳边,腐烂的下巴滴着脓水:“知道为什么其他玩家都活不成吗?因为这场婚礼需要新鲜的人血祭旗。”
地面突然裂开缝隙,无数手臂从黄泉伸出,缠绕住冷昭宁的脚踝。那些手的腕骨上都刻着编号,她看见最近的手腕上刻着“136”——正是上一次轮回的自己。她举起手枪,血珠子弹击中陆沉眉心,男人的脑袋如西瓜般爆裂,却在黑雾中重组,这次分裂成四个虚影,每个都拿着不同的凶器:染疟疾病菌的注射器、带狂犬病毒的针头、注满空气的输液管、艾滋病人的血液袋。
“选吧,我的新娘。”四个虚影同步开口,声音里混着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针头还是刀片?你猜这次会死于哪类传染病?”冷昭宁这才注意到喜堂四周不知何时变成了医院走廊,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消毒须知”,天花板渗漏的不是血,而是福尔马林。
“你们想让我成为沈知宜的替死鬼。”她后退至供桌前,指尖触到温热的牌位,牌位后掉出张病历单:沈知宜,1943年3月17日,诊断为“癔症性人格分裂”,治疗方案:电击+脑叶切除。而主治医生的签名栏,赫然盖着陆沉的指纹印章。
“答对了。”陆沉的本体从棺材里坐起,手里把玩着沈知宜的死亡证明,证明下方附着张手术同意书,家属签字处是冷昭宁的笔迹——那是她在现实中从未签过的文件。他扔来面镜子,冷昭宁看见镜中自己的脸正在与沈知宜重叠,左眼角浮现出手术刀疤,而沈知宜的右脸则裂开口子,露出冷昭宁现实中的坠瓶伤口。
“1943年,沈家联合医院将养女沈知宜骗进手术室,假装婚礼实则活体解剖,取出的器官分别封存在五个标本罐里。”陆沉踢开脚边的铁柜,里面滚出五个贴着“肝”“肺”“胃”“心”“脑”标签的罐子,每个罐子里都漂着块刻有冷昭宁生辰八字的玉珏,“而你——第137次轮回的实验体,即将成为新的容器。”
冷昭宁握住碎玉簪,簪体突然化作手术刀,刀刃上凝结着百年前的血垢。喜堂的黑雾凝结成无数护士,她们推着锈迹斑斑的手术车,车上摆着剜眼刀、开颅锯、堕胎钳。陆沉戴上手术手套,指尖敲了敲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03:07,正是现实中她坠瓶的死亡时间。
“麻醉生效了,我的小新娘。”他的声音混着手术室的广播,“本次手术将切除你关于‘冷昭宁’的所有记忆,只保留沈知宜的人格。放心,会很痛,但你不会死——毕竟永夜剧场需要新鲜的引路人。”
护士们扑上来时,冷昭宁突然挥刀划开自己的手腕。黑血溅在手术单上,竟化作骨蝶振翅飞起,每只蝴蝶的翅膀都映着沈知宜被解剖时的记忆碎片。她抬眼时,银发已变成墨色,碎玉簪化作骨笛,笛声中混着手术室的尖叫与雨巷的警笛声。
“我不是容器。”她将骨笛插入地面的阵图,黄泉手臂突然调转方向,缠住陆沉的脚踝,“我是来讨债的。”
供桌上的牌位轰然炸裂,露出里面藏着的五个标本罐。冷昭宁挥刀击碎罐子,沈知宜的器官化作光点涌入她的身体,左胸传来心脏跳动的钝痛——那是百年前被剜去的心脏正在回归。陆沉惊恐地后退,却被骨蝶群钉在手术台上,护士们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机械骨架。
“看看这个。”冷昭宁踢开陆沉脚边的文件箱,里面掉出堆积如山的“冷昭宁死亡报告”,每份报告的死因都不同:坠楼、车祸、溺水、医疗事故,却都发生在03:07,“你们循环谋杀我137次,就为了制造一个听话的引路人?”
陆沉的机械骨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沈知宜的灵魂早就腐烂了,她附在你身上,就是为了利用你——”
“利用我打破循环。”冷昭宁打断他,将骨笛刺入核心装置,手术室开始逆向旋转,血字变成“永夜剧场”的代码,护士服化作游戏加载界面。沈知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她终于看清坠瓶那天三楼的真相——陆沉戴着白手套推下花瓶,而他身后站着的,是举着摄像机的沈家众人。
“第137次轮回失败,系统崩溃倒计时——”
机械音发出刺耳的警报。冷昭宁握住最后一块玉珏,看见现实世界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医生们正准备给她注射失忆药剂。她轻笑一声,将玉珏按进装置裂缝,两个世界的壁垒同时裂开缝隙,骨蝶群如利刃般冲进现实。
“该结束了,陆沉。或者说——”她盯着男人惊恐的机械眼,“沈家大少爷,沈知宜的亲哥哥?”
装置爆炸的强光中,冷昭宁感觉有两只手同时握住她——一只来自百年前手术台上的沈知宜,另一只来自现实中濒死的自己。当她再次睁眼时,已站在永夜剧场的传送门前,身后的喜堂化作灰烬,掌心躺着五个晶莹的器官标本罐,罐底刻着同一句话:谢谢你,让我终于能死去。
“下一个副本:午夜医院。”机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玩家冷昭宁,欢迎来到真正的地狱。”
她抬头,看见传送门另一侧的走廊漆黑如墨,墙面上流淌着新鲜的血字:这里没有活物,只有等待解剖的标本。冷昭宁摸了摸左胸,那里还留着沈知宜心脏的温度。她握紧骨笛,银发在黑暗中泛起幽蓝光芒,抬脚迈入传送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陆沉破碎的低语:“你以为逃得掉吗?医院的标本罐……早就刻好了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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