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13日 水云一中)
雪粒子扑在公告栏玻璃上,将新生分班表晕染成模糊的泪痕。苏北谂把冻僵的手缩进袖口,指甲掐住右掌心月牙形疤痕——这是青川中学那群人留给她的告别礼,用订书钉扎穿皮肉再撕开,伤口愈合后就成了永不消退的胎记。
"借过。"
清冷的声线劈开人群。苏北谂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消防栓。黑色登山靴踏过她掉落的学生证,鞋底碾过照片上僵硬的笑脸。许惊淮的白衬衫下摆掠过她手背,布料带着消毒水味,袖口露出的皮质护腕泛着冷光。
"那是许神吧?真人比竞赛照片还冷..."
"听说他休学半年,保送资格都被取消了..."
议论声在苏北谂右耳化作尖锐蜂鸣。她弯腰捡学生证时,瞥见许惊淮左手小指缠着新纱布,血渍在绷带边缘洇成樱花形状。护身符在衣领里发烫,母亲缝在内衬的安定片铝箔边角刺着锁骨——那是今早发现氟西汀丢失后,林素琴哭着塞进她校服的。
新教学楼的暖气混着油漆味,熏得人太阳穴发胀。经过校史馆时,玻璃橱窗反射的光斑突然扭曲。2006年省数学竞赛金奖合影里,少年许惊淮站在领奖台最左侧,左手插兜,袖口露出一截绷带。苏北谂的瞳孔剧烈收缩——照片背景的青川中学实验楼墙上,正挂着那间噩梦般的生物教室铜牌。
"你也迷许神?"短发女生突然凑近,"劝你别动心思,上周三班班花给他送奶茶,他当着全校面倒进垃圾桶..."
苏北谂后退半步,后颈撞上消防栓。女生指甲上的碎钻闪着冷光,像极了那枚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樱桃发卡。右耳突然响起幻听般的滴水声,她仓皇摸向耳垂——月牙疤痕结痂处渗出血珠,在指尖凝成赤红琥珀。
天台铁门被积雪堵住半扇。苏北谂缩在蓄水桶背风处画素描本,铅笔在冻僵的指间打滑。画到第九只蓝尾凤蝶时,铅笔芯"啪"地折断。蝴蝶左翅的鳞片纹路竟与许惊淮护腕上的烫伤疤痕惊人相似,她鬼使神差地添上几道血痕。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素描本被抽走的力道让她栽进雪堆。许惊淮逆光而立,雪粒在他睫毛上凝成冰晶。他翻开画着血蝴蝶的那页,忽然低笑出声:"这么喜欢窥探别人的痛苦?"
浸透雨水的废纸篓吞没了三个月心血。苏北谂扑过去时,许惊淮的登山靴踩住她手腕。护腕皮革擦过她耳垂新结的痂,他俯身时呼出的白雾缠上她脖颈:"你以为换所学校,就能把过去冲进下水道?"
冰水渗进毛衣领口的瞬间,苏北谂看见他锁骨处的红痕——那是被金属链灼伤的印记,与她父亲工牌烙在胸口的疤痕如出一辙。
"苏北谂!教务处找你!"楼下突然传来喊声。
许惊淮松开脚时,她腕骨已泛起青紫。积雪吞没了他的脚步声,却吞不掉废纸篓里诡异的动静——浸泡的素描纸正在膨胀,蓝尾凤蝶的血色纹路在昏暗中泛着荧光。
教务处的挂钟指向五点十八分。苏北谂盯着桌上银色药盒,胃部泛起熟悉的绞痛。盒盖内侧刻着"1999.3.14",三粒药片在凹槽里泛着冷光。
"这是从你书包夹层找到的。"教导主任敲着桌子,"氟西汀是处方药,需要家长..."
"是我偷的。"
苏北谂掐着掌心月牙疤。窗外北巷诊所的红十字灯牌开始闪烁,母亲此刻应该正在三楼药房偷藏过期安定片——就像过去三年每次帮她处理霸凌伤口时一样。
返程公交车上,苏北谂在最后一排发现被踩碎的学生证。照片上的脸被锐器划烂,裂缝里塞着半片银杏叶。她颤抖着摸向书包夹层,本该存放药盒的位置躺着个冰凉的金属物——许惊淮的皮质护腕,内侧沾着新鲜血迹和福尔马林味。
林素琴值夜班前煮的姜汤已经凉透。苏北谂掀开床垫,准备把护腕塞进藏抗抑郁药的铁盒时,瞳孔突然紧缩。六粒氟西汀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三颗裹着糖衣的白色药片,与教务处那个银色药盒里的完全相同。
窗外风雪更急了。北巷诊所后院的樱花树在狂风中摇晃,树根处的积雪被掀开一角,露出缠绕在护身符红绳上的医用绷带——绷带内侧绣着的"1999.3.14"正在渗血,而当天正是许惊淮母亲吞服氰化物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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