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去。"方医生转头应声,嗓音像刚晾到恰好的陈皮,三分晒透阳光的温,七分凝练药香的稳。小张忽然想起上周自己值夜班发烧,方医生递来的桂枝汤也是这般,不烫不凉正暖手心。
难怪何医生总说方医生配药像绣花,此刻小张才懂这话——她整理钢链的力度,和给患儿贴敷贴时一个样儿,轻得连监护仪波纹都不惊动。
周砚书白大褂掠过何苏叶的咖啡渍时,她驻足:"若是合用麻黄蜜炙,或许比生麻黄少些心悸副作用。"
晨会时他提过3床对咖啡因敏感,此刻袖口污渍倒成了现成的药引子。
何苏叶翻动病历夹的指尖顿在"雾化方剂"页,钢笔尖在空白处洇开个墨点:"小方对《雷公炮制论》有研究?"
"家传..."她将"周氏"二字咽成诊室穿堂风,"小时候见过祖父炮制麻黄。"
玻璃药柜映出她低垂的睫,与现世手术室里观摩祖父施针时的影子重叠。她才惊觉指尖正无意识摩挲胸牌边缘——那里刻着周家老宅窗棂纹样,此刻却成了"方可歆"三字的衬底。
路灯亮得比往常早些,周砚书拢了拢针织围巾,诊楼拐角便利店的光晕在柏油路上拖出细长的影。傍晚的风裹着将散未散的雨气,大衣口袋里的薄荷糖化了一半,糖纸粘着公交卡,倒像这初冬时节,冷得不彻底,暖得不爽利。
周砚书推开浴室门,水珠从窗台的干花束滚落,四十平的小公寓里电磁炉正煮着安神汤,药香混着旧针灸图的霉味儿,连乌梅罐摆在飘窗的位置都和她老宅阁楼藏医书的角落一模一样。
十二岁生辰那夜,母亲摔碎红酒杯时说的:"学琴棋书画做什么?终究是讨好人的把戏。"水晶碎片至今嵌在阁楼《金匮要略》里,玻璃裂痕割开"妇人杂病篇"的朱批。
手机在药柜上震动,父亲腕间的佛珠磕在红木桌:"明早九点,陪林公子看诊。"视频背景里,母亲收藏的蓝闪蝶标本在防弹玻璃后振翅,翅尖扫过他压着婚约书的黄花梨镇纸。
父亲的话音未落,门铃应声响起,煎药壶正噗噗冒着蒸汽。她签收完厄瓜多尔玫瑰,又不疾不徐地将花枝插进煎药壶。沸腾的蒸汽裹挟玫瑰与合欢瓣,在天花板拓出蝶翅状的水痕。
慈心堂后院的遗嘱纸船正在漩涡中打转,此刻正渗入祖父笔迹的折痕:"自主择业,悬壶济世。"
那行却越洇越深,像诊室抽屉里那颗快化完的薄荷糖,甜得不明显,但总能在最苦时泛出点凉意。
祖父是那个家里唯一会给她留有温暖的人。
她望着青瓷碗里渐渐冷透的藕粉桂花羹,指尖抚过碗沿细密的冰裂纹,这是现实世界中祖父惯用的斗笠盏,他总说裂痕里养着茶魂,就像人心里该存着些暖乎的念想。
泪珠坠在手背的瞬间,穿堂风忽然裹来晒干的忍冬藤气息。
是十岁的自己蹲在回春堂后院,祖父握着她的手在《本草图谱》上勾画连翘与迎春的区别。老人腕骨突出的左手总戴着褪色的五铢钱红绳,翻动书页时铜锈簌簌落在她裙裾,像散落的时光碎屑。
“小书啊。”记忆里的呼唤穿透两个世界,砂锅盖轻叩的节奏与药吊子咕嘟声重叠。
那年倒春寒,祖父在紫铜手炉灰烬里煨着当归红枣粥,苍老的手指将松子糖裹进《金匮要略》残页。冰裂纹茶盏盛着的何止是药膳,分明是老人用二十年光阴慢火熬煮的牵挂。
祖父弥留之际仍在轻叩床沿,教她辨认最后一味药材:"当...归..."
穿越成何苏叶的朱砂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