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钰,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她将茶汤注入桑钰的杯盏,水面浮动的茶梗像一叶小舟,"想要悬壶济世的自由,就得舍弃深闺绣花的安逸;得了锦衣玉食的庇护,难免要受些规矩的束缚。"茶香氤氲中,她的声音格外清醒,"最苦的不是求不得,是既要又要的贪心。"
桑钰眼眶发红:"可你明明..."
"我选择带着镣铐跳舞。"周砚书忽然笑起来,眼尾那粒朱砂痣鲜活得像是要滴落,"你看,父亲不许我行医,我就去学量子物理;他说女子不能碰祖传秘方,我就用超级计算机破解药性。"她拾起案上一支钢笔,在桑钰手心画了道波浪线,"水往低处流是本性,但蒸汽却能逆势而上——这才是我的路。"
窗外月光忽然破云而出,将周砚书半边脸庞镀上银辉。桑钰这才发现,好友眉宇间那股执拗的英气,与祠堂里先祖画像上的神态何其相似。
"况且..."周砚书突然温柔地眨眨眼,"要不是父亲逼我读那么多闲书,我哪会知道《周易》里的'穷则变,变则通'?"她将桑钰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你看,连掌纹都会变,人为什么要困在过去的怨怼里?"
茶壶里的水不知何时已经煮沸,咕嘟咕嘟地顶着壶盖,像是不甘沉默的呐喊。周砚书伸手移开火源,动作娴熟得像是在处理一味需要文火慢煎的药材。
"我早就不恨了。"最后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桑钰心头一颤,"恨太费力气,不如留着精神..."她望向窗外贫民区的方向,"多救几个买不起药的孩子。"
"还有……"周砚书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声音低缓,"父亲虽然嘴上说不许我学医,可祖父偷偷教我背《伤寒论》时,他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大学填的自愿是医学院,他气得说要打断我的腿,不也只是罚我在周家祠堂跪一夜,"她垂眸笑了笑,"后来管家告诉我,祖母当年常年在乡下义诊,很少回家。父亲小时候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祖母却因在外看诊没能赶回来……"
桑钰一怔:"所以他才……"
"所以他固执地认为,女子行医,注定顾不好家。"周砚书抬眼,目光平静,"他怕我重蹈祖母的覆辙,怕我将来也为了救人,顾不上自己的孩子。"
烛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她顿了顿,又道:"至于父母对我冷漠……他们是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各自心里都装着别人。母亲不爱父亲,父亲也不爱母亲,他们只是被迫凑在一起,完成传宗接代的义务。"
桑钰胸口发闷:"可这不该成为他们冷落你的理由。"
"是不该。"周砚书语气很淡,却字字清晰,"我理解他们的苦衷,但我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他们把自己困在过去的遗憾里,把怨气带进了婚姻,也带进了我的童年。"
她轻轻放下茶盏,抬眸看向桑钰,眼神清明而坚定:"可桑钰,人这一生,最怕的不是被亏待,而是被亏待后,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
"父亲因为祖母的缺席,变得固执专制;母亲因为被迫嫁人,变得冷漠疏离。他们被困在自己的遗憾里,一辈子都没走出来。"她轻轻摇头,"可我不想这样。"
"我不爱他们,但也不恨他们。因为恨太累了,它只会让我变成第二个他们——困在过去的怨怼里,把余生都耗在'凭什么'和'为什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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