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远静默良久,伸手抚过青玉匣,终是颔首:"好,我答应你。"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什么重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匣底暗格——那里静静躺着一本手绘的《何苏叶成长记录》,从六岁到十七岁,每一页都夹着风干的忍冬花。
窗外更漏声起,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周生仁起身,衣袖拂过案上那碗已经凉透的药汤,低声道:"夜深了,早些歇息。"
周砚书颔首:"二叔也是。"
待书房门轻轻合上,她才缓缓展开那封绝笔信,指尖抚过最后一行字迹—— 砚书绝笔,愿周氏百年基业,薪火相传。
离行前,她竟还是放不下这个从未正眼瞧过她的父亲,本以为心若磐石,却发现人心并非草木。
周砚书站在廊下望着父亲书房的灯。那盏灯从来不会为她而亮——就像十五岁那年,她跪在雪地里背完《伤寒论》全卷,换来的只是父亲路过时卷起的寒风。
她以为自己的心早该硬成周家药柜里的犀角,可当真的要永远离开时,指尖却不受控地抚上了厨房的门框——
那里刻着一道道褪色的划痕,是她幼时刻下的身高标记。最底下那道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爹爹看",墨迹早已被岁月吃透了。
周家厨房的灯亮到凌晨三点。周砚书系着桑钰送的碎花围裙,站在灶台前仔细撇去汤面上的浮沫。砂锅里炖着父亲最爱的佛跳墙,三十种食材的香气在晨雾中交织,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苍白的脸。
"大小姐..."老管家提着灯笼站在回廊尽头,昏黄的光照出她眼角未干的湿痕,"老爷他..."
"我知道。"周砚书迅速转身,月白色衣袖扫过那行陈年字迹,"他明日要去矿场。所以要赶在五点前做好。"
她迈进厨房的动作像踩在碎瓷上。桑钰送的碎花围裙还挂在老位置——去年生辰时,那丫头边给她系带子边笑:"我们周大夫拿惯银针的手,如今要拿锅铲啦?"
灶火"轰"地燃起来时,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学针灸,父亲难得站在她身后指导。那时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发顶,右手覆在她手上调整进针角度:"悬腕要稳,心要静。"那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近到她能闻到他袖口沉水香混着血余炭的味道。
砂锅里的高汤开始翻滚,三十八种食材的香气像一场迟来的和解。
"海参要斜刀片。"她喃喃自语,颤抖的腕骨却让刀锋歪了一寸。量子辐射的后遗症在皮下灼烧,每一片食材切下去都像在切割自己的神经。
老管家突然递来一块热毛巾:"老爷书房里...一直收着您十岁写的药膳方子。"
蒸汽模糊了周砚书的脸。她想起那个雪夜,自己是如何把誊抄的方子塞进父亲门缝,又如何在天亮时发现它躺在走廊的炭盆里,只剩一角"女儿砚书谨呈"还依稀可辨。
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不被爱,而是明明知道不会被爱,却还要在绝望里长出一千零一次希望。
灶台上摆着六道半成品:清蒸鲥鱼保持着完美的鳞片,蟹粉豆腐里的蟹黄是她亲手拆的,连配菜的萝卜都雕成了梅花形状。
"大小姐,您这是..."
"李叔。"她突然抬头,睫毛上沾着水汽,"我六岁那年发烧,您还记得父亲来看过我吗?"
老管家喉结滚动,答案不言而喻。周砚书笑了笑,将雕坏的萝卜花扔进垃圾桶——那里已经堆了七八朵失败品。
当晨光染红窗棂时,最后一道龙井虾仁出锅。周砚书解下围裙,发现袖口沾了片茶叶。她盯着那片蜷曲的嫩芽看了许久,最终没有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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