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墨影没给夜渊犹豫的余地，转身便朝着寝宫方向大步走去。紫魅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夜渊僵硬的肩膀，指尖残留的暖意似在无声催促。

夜渊喉咙发紧，只能拖着如同灌了铅般的双腿机械迈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发颤的心跳上。

他们穿行在魔宫蜿蜒的长廊间，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歪斜而扭曲。夜渊望着前方墨影挺拔的背影，那道曾为他遮风挡雨的身影此刻却让他喉头哽咽。石壁上雕刻的古老魔纹在摇曳的火光中若隐若现，仿佛也在无声注视着这场隐秘的对话。

推开寝宫暗门的瞬间，潮湿的青苔气息扑面而来。墨影抬手拂过石壁，机关转动的声响过后，暗格中缓缓升起三把镶嵌着魔纹的座椅。紫魅熟练地走到角落的青铜炉前，素手翻飞间，茶香四溢。

“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紫魅将刻着藤蔓花纹的茶杯推到夜渊面前，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杯沿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夜渊的视线，他机械地接过茶杯，滚烫的温度透过杯壁烙在掌心，却暖不透他被寒雾笼罩的心脏。茶汤表面漂浮的茶叶如同他此刻纷乱的思绪，起起落落，始终无法安定。

墨影在夜渊对面落座他双手交叠撑住下巴，猩红的瞳孔里流转着洞悉一切的锐利：“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你很少这样失魂落魄。”话音落下的刹那，密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

夜渊的指甲深深掐进茶杯，釉面传来细微的裂痕声。他能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墨影探究的审视，紫魅担忧的温柔，这双重注视如同枷锁，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该如何开口？难道要将天界许诺的权位诱惑、用璃殇作为筹码的卑劣算计和盘托出？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在听到那些话时，心底那一瞬间的动摇？

“我……”夜渊艰难地启齿，声音像是从干涸的深井里挤出来的，“只是遇到了一些……旧识。”话音未落，他便后悔了自己拙劣的掩饰，这苍白的解释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渊宸？”墨影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夜渊心头。他猛然抬头，撞进墨影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里，心跳漏了半拍。密室的魔晶石光芒突然明灭，映得他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看到夜渊瞬间紧绷的身体，墨影忽然轻笑出声。笑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却让夜渊愈发不安。“别紧张。”墨影起身走到夜渊身边，带着温度的手掌重重按在他颤抖的肩头，“能让你如此困扰的旧识，除了那位天界太子，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紫魅捧着新沏的茶盏，在一旁轻声补充：“我们早通过就得知，渊宸近期来人间了”她将茶盏放在案上，水面倒影晃动，“那天你突然消失……只是，我和墨影都谢相信你。”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却胜过千言万语。夜渊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魔尊的掌握之中。

“相信……我？”夜渊喃喃重复，喉间泛起苦涩。热茶的雾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渊宸在酒楼里冰冷的眼神，雨霖巧舌如簧的算计，那些话语如同淬毒的箭矢，而此刻魔尊掌心的温度、紫魅关切的眼神，却像春日暖阳。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他体内激烈碰撞，让他几乎要被愧疚的浪潮淹没。

墨影的手掌微微收紧，力度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夜渊，你我并肩作战数百年，我了解你胜过了解自己。”他猩红的瞳孔里跳动着火焰般的坚定，“无论渊宸许下怎样的承诺，用了什么手段，我都相信你会做出对魔界最有利的选择。”

这番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夜渊的心脏。魔尊的信任如此纯粹而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突然想起年少时与墨影在战场厮杀的场景，那些共同饮过的血酒、背靠背抵御强敌的夜晚，夜渊低下头，将滚烫的茶汤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混着眼中泛起的热意，灼烧着他每一寸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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