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沈砚之坐在檐下煮茶。
紫砂壶里滚着碧螺春,水汽氤氲中,他望着任瑶在廊下逗弄锦鲤。她穿着新制的青衫,衣摆绣着细密的寒梅纹,发间别着他用竹篾编的花,比之当年的珊瑚簪,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阿砚,你看这条鱼像不像你?”她用指尖轻点水面,“总是一副端着的模样,却在没人时偷偷加糖。”
沈砚之轻笑,想起昨日她撞见自己往茶里加桂花蜜的模样。自从定居江南,他早已放下“剑圣”的架子,学会了陪她逛茶楼、听评书,甚至能做得一手好糖糕。
“过来喝茶。”他敲了敲石桌,“雨要大了。”
任瑶转身时,裙摆扫过廊下的风铃。那是砚辞送的新婚礼物,每片风铃上都刻着寒梅纹,风吹过时,会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极了前世藏书阁的风穿堂而过的声音。
“你说砚辞今年会来吗?”她接过茶盏,指尖蹭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握剑留下的痕迹,却在每日替她簪花、揉肩时,变得格外温柔。
“应当会。”沈砚之望着院角的杏树,“他说要带新收的徒弟来拜见师娘,只怕……”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马蹄声。
任瑶挑眉看向他:“只怕什么?”
沈砚之无奈摇头:“只怕那孩子又要被你拐去吃蜜饯,误了练剑。”
任瑶大笑,笑声惊起檐下的燕子。她想起前世的自己,总是被困在王府的深院里,连笑都要顾忌身份。如今却能在这江南小院里,无拘无束地笑,无拘无束地爱,原来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是江湖地位,而是能与爱人共度平凡岁月。
晌午时分,砚辞带着小徒弟 arrive。
“师娘!”少年一进门就扑向任瑶,怀里抱着个油纸包,“我给您带了扬州最好的桂花糖糕!”
任瑶笑着接过,捏了捏少年的脸:“小砚舟越来越懂事了,不像你师父,当年总抢我的糖葫芦。”
砚辞无奈叹气:“师娘,我那时才八岁……”
沈砚之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前世的砚辞,那个总是躲在暗处的少年,如今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师父。小砚舟缠着任瑶去看锦鲤,砚辞则跟着他走进书房,目光落在墙上的双剑图上。
“阿兄,”他忽然开口,“最近江湖上有些传言。”
沈砚之正在研磨,指尖顿了顿:“关于昆仑双剑?”
砚辞点头:“有人说,看见双剑冢的剑光指向东南,怕是……”
“怕是我们的故事要被翻出来了。”沈砚之轻笑,“随他们去吧,江湖本就是真真假假的传闻堆砌而成。”他将墨递给砚辞,“倒是你,该给小砚舟找个师娘了。”
砚辞耳尖微烫,接过笔在宣纸上落下“心”字:“阿兄倒是清闲,每日煮茶种花,哪像我,还要处理江湖事务。”
沈砚之望向窗外,任瑶正蹲在鱼池边给小砚舟讲笑话,少年笑得前仰后合,而她眼里映着阳光,比任何剑光都要明亮。他忽然明白,砚辞口中的“清闲”,正是他们用两世生死换来的、最珍贵的平凡。
月上柳梢时,任瑶坐在檐下刺绣。
沈砚之替她添了盏烛火,看见绢面上绣的正是昆仑双剑,青红两色丝线在烛光下泛着柔光,剑柄处还绣着小小的野蔷薇。
“怎么想起绣这个?”他挨着她坐下,手臂自然地环过她腰间。
任瑶将绢面展开:“想给小砚舟做个剑囊,他总说羡慕我们的断剑。”她指尖抚过绣线,“其实江湖上的传言没错,每当月圆之夜,双剑总会有感应。”
沈砚之点头,想起昨夜子时,断剑忽然发出清鸣,剑柄上的寒梅纹与任瑶软剑上的蔷薇纹同时发亮。他们并肩站在庭院里,看着两道剑光冲破云层,在夜空中舞出双生莲的虚影,像极了前世昆仑山巅的景象。
“阿砚,”任瑶忽然放下绣绷,“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贪心?”
他挑眉看她,却发现她眼中有泪光:“明明已经偷了两世的光阴,却还想这样一直走下去。”
沈砚之轻轻拭去她的泪,吻她眉心:“不是贪心,是命运眷顾。”他指着天上的星河,“你看,连星辰都在替我们见证,这份跨越生死的心意,本就该被温柔以待。”
任瑶抬头望他,发现他眼中倒映着万家灯火。原来真正的永恒,不是长生不老,而是能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确认彼此的心意。她想起前世在藏书阁的对话,那时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兜兜转转两世,竟能拥有这样的时光。
“阿砚,”她靠在他肩上,“以后我们就一直这样吧,喝茶、绣花、看云卷云舒。”
沈砚之轻笑,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好,一直这样。”
庭院里的梅树轻轻摇曳,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像极了前世藏书阁的烛火。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一只夜莺,它扑棱着翅膀飞向星空,带着人间的烟火气,飞向那传说中的昆仑双剑。
破晓时分,任瑶在沈砚之怀中醒来。
他还在熟睡,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个好梦。任瑶伸手摸向他后颈,那里的朱砂痣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与她心口的寒梅胎记遥遥相对。
“阿砚,”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相信爱能超越生死。”
怀中的人动了动,将她抱得更紧:“该说谢谢的是我,”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谢谢你,让我在这江湖里,找到了家。”
任瑶笑了,将头埋进他怀里。院外传来小砚舟的笑声,砚辞在教他练剑,远处的茶楼飘来新茶的香气。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忽然明白,所谓江湖传说,终究会被岁月冲淡,而他们之间的爱,早已融入了每一个日出日落,成为了永不褪色的永恒。
晨光渐亮,沈砚之睁开眼,看见任瑶发间的竹花。他轻轻替她扶正,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前世在破庙的初遇。那时的他满身血污,而她举着糖葫芦对他笑,像一道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
“阿晚,”他轻声唤她的小名,“新的一天开始了。”
任瑶抬头看他,眼里映着初升的朝阳。她知道,不管未来还有多少个十年,他们都会这样携手走下去,在江湖的晨光里,续写属于他们的、永不落幕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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