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六十年,扬州城来了个怪老头。
他背着个破旧的剑鞘,逢人便问:“可曾见过刻着寒梅纹的断剑?”孩子们跟着他跑,笑他是“老疯子”,却不知那剑鞘虽破,边角处却用金线绣着并蒂莲,一看便知曾属于某位女子。
“老人家,您找这剑做什么?”说书人递上一碗茶。
老头浑浊的眼亮起:“找剑?不,我是在寻人。”他摸着剑鞘上的纹路,“五十年前,我亲眼看见一对剑客夫妻跳下山崖,他们的剑就落在这剑鞘旁边。”
说书人挑眉:“您说的可是‘孤剑照月’的传说?沈剑卿与任瑶的故事?”
老头猛地抓住他手腕:“你也知道?那你可知他们的后人在哪?”
说书人摇摇头,看着老头失望的模样,忽然想起上个月在江南花会,曾见过对中年夫妻,男子腰间挂着合并的断剑,女子发间别着野蔷薇,倒与传说中的描述有几分相似。
与此同时,江南小院里,任瑶正在整理旧物。
她翻出个檀木匣,里面装着半块玉佩、珊瑚簪,还有那封未寄出的婚书。沈砚之端着桂花酿进来时,正看见她对着珊瑚簪发呆,簪头的红珊瑚已有些褪色,却依然鲜艳如她当年的嫁衣。
“在想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斟了杯酒。
任瑶摸着簪子轻笑:“在想,如果当年我们真的成了亲,会是什么模样?”
沈砚之揽过她肩膀,闻着她发间的沉水香:“大概会像砚辞那样,膝下有群调皮的孩子,每日缠着你要糖糕。”
任瑶笑出声,想象着沈砚之板着脸教训孩子的模样。忽然,她的指尖触到匣底的信笺,展开一看,竟是前世镇北王的绝笔信,字里行间满是悔恨。
“其实父亲只是不懂如何去爱。”她轻声说,“他以为权力能留住一切,却不知道,真心才是最珍贵的。”
沈砚之点头,握住她的手。这些年来,他早已放下对镇北王的仇恨,因为他明白,比起沉溺于过去的伤痛,珍惜眼前人更为重要。窗外的杏树沙沙作响,他忽然想起前世任瑶在密道里说的话:“阿砚,等出去了,我们就成亲。”
“阿晚,”他忽然起身,“陪我去个地方吧。”
昆仑山巅,野蔷薇开得正盛。
沈砚之握着任瑶的手,站在双剑冢前。五十年过去,断剑上的字迹依然清晰,仿佛岁月在此处静止。任瑶摸着剑柄上的“任瑶”二字,指尖触到凹陷的刻痕,那是沈砚之当年用鲜血刻下的执念。
“你看,它们还在等我们。”沈砚之说,目光落在冢边的野蔷薇上。
任瑶点头,忽然看见一只蝴蝶停在断剑上,翅膀上的花纹竟与双生莲一模一样。她想起前世坠崖时,沈砚之在她耳边说的“下辈子”,原来有些缘分,真的会跨越生死,在时光的尽头等待重逢。
“阿砚,”她忽然拔剑出鞘,“再与我比一次剑吧,就像第一次那样。”
沈砚之轻笑,断剑在阳光下泛起冷光。他们踏雪起舞,剑光如流水般倾泻,每一招都带着岁月的沉淀,却又不失当年的锋芒。任瑶的软剑缠住他的断剑,像极了无数个他们相拥的夜晚,彼此纠缠,却又密不可分。
“还记得你第一次教我剑招吗?”她笑着问,“你说我像只笨鸟,总学不会展翅。”
“现在却是凤凰了。”沈砚之收剑抱她入怀,“能与我并肩的,唯有你。”
山风拂过,野蔷薇的香气扑面而来。任瑶望着山下的云海,忽然明白,所谓江湖梦远,不过是因为心中有了更重要的东西。比起纵横江湖的虚名,她更珍惜此刻的拥抱,更珍惜眼前这个陪她历经生死的人。
下山途中,他们遇见了那个寻剑的老头。
“老人家,您找的可是这把剑?”任瑶取出珊瑚簪,簪头的红珊瑚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老头瞪大了眼睛:“姑娘如何知晓?”
沈砚之将断剑从腰间取下,剑柄上的寒梅纹与老头的剑鞘完美契合:“五十年前,有对剑客夫妻坠崖,他们的剑被一位少年收好,后来少年带着剑游历江湖,却在扬州城遗失了剑鞘。”
老头颤抖着接过剑鞘,老泪纵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忽然想起少年临终前的话:“替我把剑鞘交给有缘人,就说……江湖已不再需要杀戮。”
“老人家,”任瑶将珊瑚簪塞进他手里,“替我们把这个交给江湖吧,就说……爱比恨更有力量。”
老头点点头,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眼前的雾气消散了些。他看见那对夫妻手挽着手走在杏花路上,男子腰间的断剑闪着柔光,女子发间的野蔷薇随风摇曳,像极了传说中走出画的仙人。
回到江南小院时,砚辞已带着小砚舟等候多时。
“师娘,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小砚舟举着个油纸包,“是扬州最好的桂花糖糕!”
任瑶笑着接过,忽然想起五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接过沈砚之递来的糖糕。岁月流转,有些东西却从未改变,比如手中的甜,比如身边的人。
“阿砚,”她望着满院的杏花,“你说下辈子我们会在哪相遇?”
沈砚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白发:“不管在哪,我都会找到你。”他指着天上的流云,“或许是在长安街头,你卖花,我卖剑;或许是在塞外草原,你牧马,我放羊。”
任瑶笑了,伸手抱住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一群归鸟,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带着人间的温暖,飞向那传说中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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