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影·鲛鳞誓

咸腥的海风贴着沙滩卷来，细沙轻轻拍打着脚踝，江如玥掌心的曼珠沙华印记忽然微颤起来，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她低头凝视着礁石上斑驳模糊的“山海归一”古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齐墨留下的那半本《山海图》。内页婚纱照的新娘栏竟不知何时渗出一滴血珠，在昏黄灯油字迹旁洇开细小的漩涡，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小李子单膝跪地，膝盖磕在碎石上，却没有一丝疼意——新生的人类皮肤尚未适应阳光的触感。“归墟之门开启的第七个潮汐……”他的低语尾音化作气泡破碎在浪花间，尾鳍退化成双腿的根部渗出点点银鳞，喉间却不由自主滚出一首古老的海族歌谣。他盯住自己掌心渐渐消散的鲛人鳞纹，声音里透着微不可察的颤抖：“鲛人族的血脉钥匙虽断，但海灵帝座下的三目鲛卫感知到了契约波动。”话音未落，平静的海面骤然裂开蛛网般的暗纹，十二道背鳍破水而出，每一道鳍膜上的星图纹路都与小李子记忆中母亲陪葬品的模样完全吻合。

白哥的狼首挂饰猛然发烫，他一把按住江如玥的肩膀，想将她往后拉开，却发现自己后腰已经抵上了归墟寺朱漆门槛。寺门匾额上的“归”字残角竟渗出海水，而门环赫然是两枚交缠的人鱼骸骨。他心底微微一凛。不远处，小周下意识摸向后颈月牙疤痕，那里原本光滑的皮肤下，似乎埋着半枚算盘珠的轮廓。他攥紧从石棺带出的十二地支残片，“午”字龟甲正缓缓吸收月光，纹路逐渐化作流动的灯油形态，仿佛某种古老力量正在苏醒。

“看灯塔！”江如玥的声音清亮却带着几分急促。她的金丝琴弦自动绷直，直指雾霭深处若隐若现的守灯人身影。齐墨站在灯塔顶端，圆框眼镜反射着冷冽的光，指尖拨弄的算盘竟是由鲛人脊骨磨制而成。每一次算珠碰撞，海面上便浮现一座青铜灯的虚影。当第十二声脆响传来，灯塔基座轰然裂开，露出直通海底的阶梯，每一级台阶都刻着不同朝代的“灯”字，最新的一道刻痕甚至带着新鲜的金焰灼痕。

小李子的鳞纹突然剥落，化作十二颗珍珠滚向阶梯。最顶端的珍珠骤然裂开，露出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半块鲛绡——此刻上面的鳞血字迹竟化为动态画面：一名年轻的鲛人女祭司将自己的魂魄分作两半，一半注入婴儿（齐墨）体内，另一半……江如玥猛地捂住胸口，双鱼吊坠剧烈发烫，吊坠内部隐约可见另半块鲛绡的轮廓。

“他们来了。”白哥的狼首挂饰泛起裂纹，远处的鲛卫背鳍已逼近沙滩。为首的三目鲛人掀开兜帽，额间竖瞳锁定江如玥腕间的曼珠沙华，“交出灯芯残魂，饶你们全尸。”他手中的三叉戟挑起巨浪，浪尖瞬间凝结成三百六十盏灯的形状，每盏灯中都困着一具悬云寺骸骨的虚影。

小周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明悟，迅速将龟甲残片按向归墟寺门环。门扉轰然洞开，寺内竟无佛像，只有巨大的鲛人骸骨盘成王座。王座中央嵌着一颗跳动的“九窍玲珑心”，正是江如玥双鱼锁所化。心脉涌出的灯油在地面汇成星图，星图中央的“江如玥”血字与齐墨灯塔的算盘形成连线，勾勒出上古山海教阵图的完整轮廓。

“当年鲛人祭司分裂魂魄，并非为了终止契约……”小李子抓起最后一片鳞甲，鳞片在阳光下化作透明钥匙，“而是为了将灯阵核心转移到归墟。如今海灵帝想夺取灯芯，重启悬云寺的时间循环！”他将钥匙插入王座凹槽，鲛人骸骨突然睁开眼，眼窝中滚出两颗珍珠，分别映出齐墨在灯塔拨弄算盘、小周在后颈摸索算盘珠的画面。

江如玥的琴弦缠上手腕，银弦骤然变得血红。她终于明白婚纱照新娘栏空缺的含义——所谓“灯灭人归”，竟是要用自己的魂魄补全齐墨体内的另一半鲛人残魂。当她割破掌心的瞬间，灯塔方向传来算盘碎裂声，齐墨的虚影穿透雾气而来。他胸前的逆魂纹与江如玥的曼珠沙华重叠，织出完整的双鱼契约形态。

“别用《离魂曲》……”齐墨的指尖穿透浪墙，握住江如玥即将滑落的血珠，“用《共生调》。灯阵的执念是渡魂，而我们……是山海归位的活容器。”他的算盘残片飞进王座心脉，与小周的龟甲残片共鸣，十二地支阵图在海面展开，将逼近的鲛卫困入时间琥珀之中。

归墟寺的地砖骤然翻转，露出底下的巨型罗盘。小周后颈的算盘珠轮廓破肤而出，化作真正的算珠滚进罗盘凹槽。当算珠归位的刹那，整座灯塔沉入海底，化作新的归墟之门。齐墨的身影出现在江如玥身旁，左手是人类皮肤，右手覆满金色鳞甲，正是当年鲛人祭司分裂的两半魂魄终于合一。

“看海底。”白哥指向归墟之门内的未知建筑群。那里的石柱上爬满发光海草，中央祭坛供奉着比悬云寺更古老的灯阵。而祭坛中央的石棺里，赫然躺着一位与江如玥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她腕间的纹身流转着逆时针的曼珠沙华。小李子的鲛人泪突然沸腾，化作传送阵盘绕众人脚下，阵纹正是悬云寺东厢的双鱼图腾。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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