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诏狱情劫录

腊月初七，诏狱地牢泛着陈年血锈的腥气。陆昭踩着玄色皂靴踏过青石地面，蟒纹飞鱼服下摆扫过积水，在幽绿烛火中拖出蜿蜒的影。

"大人，沈家余孽就关在最里间的水牢。"狱卒哈着腰引路，铁链拖拽声自深处传来，混着水滴落地的闷响。陆昭指尖抚过腰间绣春刀的鲛皮鞘，这把饮过百人血的利刃今日又要添新魂。

转角处忽有银光乍现，陆昭侧身避开时，一柄白玉簪擦着喉结掠过，钉入斑驳墙垣直没至簪头牡丹纹。簪尾缀着的珍珠坠子撞在石壁上，碎成齑粉。

"倒是只野性难驯的猫儿。"他抬眼望去，水牢铁栅后蜷着团湿漉漉的影。少女散着及腰长发，月白中衣被血染成绯色，腕间铁链随着颤抖叮当作响。最惹眼的是她颈侧那道伤口，正汩汩冒着血珠，在锁骨处汇成细流。

沈清词死死攥着残破衣襟，指尖泛着青白。方才自戕被阻的羞愤烧得她眼眶通红，喉间铁锈味翻涌："陆昭，你屠我满门，如今连孤女都不放过吗？"

"沈小姐记性不好。"陆昭拔下墙上玉簪，簪头牡丹被血染得妖异，"三月前令尊在北镇抚司诬告我父通敌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他忽然掐住她下颚，将玉簪抵在她心口，"这支簪子，还是当年我送你的及笄礼。"

簪锋刺破肌肤的刹那，沈清词突然笑出声。血珠顺着簪身蜿蜒而下，在她苍白的肤上绽开红梅："陆指挥使可知，这簪子是我特意留着……"她猛地撞向簪尖，温热血浆溅上陆昭眉骨，"杀你的。"

陆昭怔怔望着蜷缩在地的少女。她颈间伤口仍在渗血，将水牢地面染成斑驳的画。不知为何，他竟想起去年上元节，她在朱雀桥畔放河灯时，素白衣裙被烛光镀了层金边，恍若观音座前玉莲。

"来人，取金疮药。"他扯下飞鱼服下摆，布料撕裂声在寂静地牢格外刺耳。沈清词被按在刑架时还在挣扎，直到陆昭将药粉洒在她颈间，灼痛让她浑身战栗："你……要做什么？"

"沈小姐这双眼睛生得极美。"陆昭用绢帕擦净指尖血渍，"若是瞎了，倒可惜。"他忽然将绢帕塞进她口中，金属碰撞声里，烧红的烙铁抵上她锁骨，"这朵梅花，该用朱砂色才衬你。"

皮肉焦糊味混着少女呜咽在牢中弥漫，陆昭望着那朵绽放在雪肤上的红梅，喉结滚动。他忽然扯开她衣襟，齿尖咬住她耳垂："沈清词，你该感激自己生得美。"湿热气息喷在颈侧，激起细密战栗，"从今往后，你这具身子……"烙铁再次压上伤口，他嗓音喑哑，"只准为我绽开。"

诏狱的夜总是格外漫长。沈清词蜷在稻草堆里，腕间铁链随着颤抖发出脆响。牢门外传来脚步声时，她本能地往墙角缩去。

"怕我？"陆昭提着食盒蹲下身，羊角灯在他脚下投出扭曲的影。他打开盒盖，蟹粉酥的香气混着血腥味涌来，"张嘴。"

沈清词闭眼不语，忽觉下颌一痛。陆昭捏着她脸颊逼她张口，将点心塞进她嘴里："沈大人最疼你这幺女，连御赐的荔枝都紧着你吃。"他忽然将整盘糕点扣在她脸上，"如今他头颅挂在城门示众，你这张嘴……"指尖抚过她唇瓣，"倒适合含着别的。"

胃里翻涌的恶心感让沈清词干呕出声，陆昭却掐着她后颈逼她抬头："吞下去。"他望着她眼里的恨意，忽然低笑，"对，就该这般看着我。"烙铁在火盆里烧得通红，他执起她手腕，"这铁链磨得你腕子都红了，不如……"

火星溅在肌肤上的焦灼感让沈清词惨叫出声，陆昭却将烧红的铁链缠上她脚踝："沈小姐可知，我父被斩首那日，血浸透三层青砖。"他望着那抹红痕，忽然俯身舔去她眼角的泪，"这痛，不及我当年万分之一。"

春分那日，诏狱来了不速之客。沈清词被拖出水牢时，正撞见陆昭与锦衣卫同知在廊下密谈。

"东厂要的人，陆指挥使可别舍不得。"同知摩挲着玉扳指，目光扫过她腕间铁链，"这般尤物，献给督主倒是合适。"

陆昭把玩着绣春刀，刀锋在沈清词颈侧游走："陈大人说笑了，这丫头倔得很。"他忽然将刀尖刺入她肩胛，"前日咬断了东厂一位掌刑的喉咙，这般野性……"刀刃翻转，血珠顺着刀脊滑落，"怕是要督主亲自调教。"

沈清词痛得眼前发黑，却听见同知嗤笑："陆指挥使莫不是动了真情？别忘了，沈家可是害死你全家的元凶。"

刀锋骤然抽离的痛楚让她跪倒在地，陆昭用靴尖挑起她下巴："真情？"他忽然将刀柄塞进她手中，"来，杀了我。"他握着她手腕将刀尖抵在自己心口，"就像你方才想做的那样。"

沈清词握刀的手剧烈颤抖，陆昭却执着她手腕往前送。刀尖刺破衣襟的刹那，她忽然松手，刀刃当啷落地。

"沈小姐舍不得？"陆昭掐着她后颈按在墙上，呼吸灼热，"还是说……"他扯开她衣襟，齿尖咬住红梅烙印，"你更享受这种玩法？"

惊蛰雷声轰鸣时，沈清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蜷在稻草堆里，听着腹中细微的响动，忽然想起上月小满那日，陆昭破天荒没对她用刑。

"怀了野种？"陆昭捏着她手腕把脉，指腹摩挲着那朵红梅，"沈大人若泉下有知，怕是要气活过来。"他忽然将她拖出牢房，穿过长廊时，她看见檐角垂落的冰棱映着月光，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柄断剑。

刑房里燃着催情香，沈清词被按在刑架上时，陆昭正在解飞鱼服腰带。金属碰撞声里，她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不要……求你……"

"求我？"陆昭扯开她裙带，冰凉的吻落在她小腹，"沈小姐可知，我日日给你灌的避子汤里掺了什么？"他忽然将烛台按在她腿间，"这火油遇热即燃，你说……"火苗舔舐肌肤的焦灼让她惨叫，"我们的孩子，会喜欢这个温度吗？"

沈清词在剧痛中昏死过去时，隐约听见陆昭在耳边说："这孽种，不配来到世上。"

冬至那日，沈清词被押上法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她腕间铁链上，转瞬即化。

"妖女通敌，罪该万死！"百姓的咒骂声中，她看见陆昭站在监斩台上，蟒袍玉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刽子手喷酒的刹那，她忽然对着他笑起来。

陆昭握着令箭的手骤然收紧。沈清词颈间伤口还在渗血，将素白囚衣染成红梅。他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她在梅园折枝时，雪花落满乌发，像极了此刻法场上的模样。

"斩！"令箭脱手的瞬间，沈清词忽然高声唱起词来。是《钗头凤》，她及笄那日，他隔着屏风听她吟过的曲。血光冲天而起时，陆昭看见她唇形翕动，分明是在说：陆昭，我恨你。

三年后，断魂崖。

陆昭紧握绣春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可见。冰冷的刀尖轻抵女子咽喉，一丝寒意顺着刀锋渗入肌肤。他目光如炬，声音低沉而凛冽，似冬日寒风刮过刃口：“沈清词，你还要躲到何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

女子转身时，面上人皮面具裂开缝隙。她抚着腹部隆起，笑得凄艳："陆指挥使好眼力，竟能认出假死的我。"

"你以为换张脸，就能逃过锦衣卫的追查？"陆昭忽然将她拽进怀中，鼻尖抵着她发顶，"这味道……"他声音喑哑，"我烧了三十七具焦尸，才找到这缕梅香。"

沈清词正欲挣扎，却见他缓缓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那熟悉的纹路与温润的光泽，令她心头一震——正是她及笄那日，他亲手系于她腰间的鸳鸯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一日的欢笑与低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而此刻，这半块玉佩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叹息，将过往的种种尽数唤醒。

"当年在诏狱，我日日枕着这个入睡。"陆昭将玉珮贴在她心口，"清词，我们重新来过可好？"

回答他的是女子腕间银铃脆响。沈清词忽然握住他持刀的手，将刀尖刺入自己心口："陆昭，你可知……"她咳出血沫，"我腹中孩儿，是你的骨肉。"

漫天飞雪中，陆昭抱着逐渐冰冷的身躯跪倒在地。沈清词颈间玉珮沾着血，在雪地里泛着幽光。他忽然执起绣春刀，在腕间狠狠划过："清词，黄泉路上冷，我陪你。"

血色在雪地上蜿蜒成河时，他听见她最后的呢喃："陆昭，你看……梅花开了。"

崖边的老梅不知何时已悄然绽出新蕊，血色的花瓣轻飘飘地落下，覆在交叠的尸身上。那一抹猩红，竟如那年诏狱水牢中，他亲手烙在她锁骨处的那朵红梅，带着刺目的痛意与凄艳，仿佛要将所有的记忆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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