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仙子!”身后传来同门的呼喊。我咬破舌尖,疼痛让头脑瞬间清明了些。剑光如雪划过,斩断的却是他脚踝的镣铐——这魔头周身要害竟无一处设防,仿佛早就料到我会心软。
玄霄踉跄着跌进我怀里,温热的血浸透道袍。他发间垂落的银铃铛贴在我锁骨处,“叮铃叮铃”作响,让我想起幼时在师尊洞府见过的摄魂蛊。
“为何不杀我?”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畔响起,那潮湿的吐息轻轻扫过耳垂,带着一种危险的温度。“还是说……”他顿了顿,低笑中夹杂着几分蛊惑,“你想试试魔道双修的滋味?”
我猝然用力将他推开,长剑瞬息抵至他的喉间。月光洒在他身上,那皮肤泛着如玉般的润泽光泽,然而心口之处却盘踞着一抹暗紫色的魔纹,仿若一条悄然蛰伏的毒蛇,散发着阴冷与诡异。
“交出九转还魂丹的解药。”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冰冷坚硬,就像从深渊中挤出的寒风,“否则,我必将你的魂魄投入炼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霜,带着凛冽的杀意与决绝。
玄霄唇角微扬,忽而轻笑出声。他修长的手指稳稳握住剑锋,任凭锋利的刃口割破掌心,温热的鲜血顺着冰冷的剑身蜿蜒流淌而下,染红了银光闪烁的剑脊。“解药就在我体内,云霓仙子可敢来取?”他目光灼灼,语调淡漠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随着三更的鼓声敲响,我站在玄霄的寝宫外,看到琉璃灯光映照出他的影子,在窗纸上舞动。他正优雅地摆弄着手中的白玉瓶,里面是治愈师尊寒毒的神奇丹药。
“进来吧。”他未曾回首,仅是淡然开口,指尖微扬,那玉瓶便稳稳落入我的怀中,“不过,仙子打算以何物来交换?是腰间那柄佩剑?还是……”语气虽轻,却似暗藏无尽深意,令人不禁心生踌躇。
我轻轻解下那穗带,将其扔在桌案之上。在摇曳的烛光中,那以金丝织成的云纹折射出寒光。这件由师父在我成年礼上赠予的珍贵之物,如今竟变成了换取解药的条件。
玄霄忽然握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带着我跌进软榻,发间银铃撞在玉枕上发出“叮当”的脆响:“我要你三日时间,陪我演场戏。”
当那温热的唇轻轻贴上耳垂的一瞬,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调动起了灵力。然而,丹田深处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疯狂蚕食着我的力量。这一刻,我才恍然醒悟——这魔头,竟在我体内种下了同命蛊!
“别白费力气。”他咬开我衣襟,舌尖扫过锁骨处的咬痕,“现在你我共享灵脉,你死我亡,你伤我痛。”
我紧紧抓住他的肩头,指甲深深嵌入血肉:“你到底想做什么?”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深邃。
“破境。”他在我颈侧烙下新的齿痕,灵力如潮水般涌入经脉,“三日后血月当空,我需要借你的纯阳之体,冲开最后一道魔脉。”
三日后的摘星台,乌云压得极低。玄霄赤足立于阵眼,周身魔纹如活物般游走。我握着剑站在三丈开外,道袍被罡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开始吧。”他忽然勾唇一笑,眼中血色翻涌。阵法启动的刹那,九道天雷劈在他身上,焦糊味混着魔气在雨中弥漫。
我咬破舌尖逼出心头血,剑锋在掌心划出繁复符咒。当两滴血相融的瞬间,玄霄体内爆发出的魔气竟化作血色莲华,将整个摘星台笼罩其中。
“云霓!”他嘶声怒吼,拼尽全力冲破雷劫的束缚,魔纹如狰狞的锁链般,顺着我们相握的手掌攀爬而上,迅速蔓延至我的全身。“快松手!你这样会被魔气反噬的!”他的声音几乎扭曲,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与绝望。
我反手将剑刺入他心口,金丹灵力顺着剑身汹涌而出。玄霄瞳孔骤缩,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已来不及阻止——我的金丹竟是封印他魔性的最后枷锁。
“原来……你早已算计好了。”他口中溢出鲜血,却仍扯出一抹笑意,身上的魔纹在灵力的剧烈冲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碎裂,“用你的性命,来换我的清醒,真的值得吗?”
暴雨倾盆而下,天地仿佛被水幕隔绝。我望着他眉心间那一点骤然浮现的朱红,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是魔尊血脉觉醒的征兆。雨滴砸落在我的脸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心底蔓延开来的寒意。灵台在剧烈震荡中开始崩塌,意识如沙砾般被一点点剥离,神魂撕裂的痛楚几乎让我无法呼吸。视线逐渐模糊之际,我看见他的眼底翻涌着疯狂滋长的血色,宛若深渊般的猩红吞噬了一切,也彻底淹没了我最后的清明。
百年光阴如白驹过隙,锁妖塔即将崩塌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了整个修仙界。我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立于塔前,凝视着那历经沧桑的古塔。寒风掠过,带起几分萧瑟之意,也唤醒了尘封已久的回忆——那个血月当空、杀伐凛冽的夜晚,骤然浮现于心头,恍若昨日。
“云霓。”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我旋身而望,只见玄霄伫立在血色残阳之中。他周身魔气深藏不露,唯有眉心那一抹朱红,似烈焰燃烧般愈发妖艳夺目。
“这次,又要我拿什么来交换呢?”我的手轻轻抚过腰间那空荡荡的剑穗,那里曾经系着师尊留下的遗物,如今却只剩一片虚无,仿佛连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心中的痛楚无声蔓延,记忆中的重量似乎还在指尖盘旋,但现实却是如此冰冷而残酷。
玄霄的手忽然抬起,指尖轻抚过我眼角的细纹,那触感微凉,却带着噬魂花特有的甜香,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融化在这一抹温柔里。他目光深邃,语气如同夜风拂过耳畔:“跟我走吧,去一个没有正邪之分、没有魔道对立的地方。”话语间似有千钧重量,却又轻得像一声叹息,直击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我手起剑落,斩去了他鬓旁的白丝,目送它们在猛烈的风中消散如烟:“你是否知道锁妖塔深处囚禁着什么?那正是你前世所种下的因果报应。”
他突然露出一抹笑容,眼眸深处仿佛有红潮涌动,正如昔日般坚定:“那又如何?就算再次轮回,我亦在所不惜……”
话音未落,塔身便已开始崩裂。无数妖魔发出震天的咆哮,疯狂地冲向天际。在混乱之中,我看见玄霄缓缓张开双臂,神色平静得令人心颤,仿佛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他的身影在汹涌的魔气中逐渐模糊,最终被那漆黑的洪流彻底吞噬。
“这次换我护你。”他最后的声音混在妖风里,魔纹顺着剑身爬满我全身。当锁妖塔彻底倒塌时,我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终于明白有些宿命,纵使轮回百世也逃不开。
后记:
后世史书记载,大胤三十二年秋,锁妖塔崩于血色暴雨中。有修士见魔尊玄霄携一女修消失于雷劫,空中唯余九朵金莲绽放,经久不散。
而茶馆说书人最爱讲的,是那个关于噬魂花的传说——花开并蒂,一红一白,红者噬人魂魄,白者渡人往生。若能在血月当空时寻得双生花,便可破开轮回,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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