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同寢室的同学,那人端着一个黄黑不起眼的钵子进来,钵子里是白米饭,她拿下床头柜上的玻璃瓶,就着瓶子里的橄榄菜下饭。
不一会儿,又陆续进来好几个学生,吃饭的,梳头的,洗衣服的,洗鞋子的,睡觉的,寢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我们去操场上散散步吧?”如此嘈杂,实在是扰人心神。
小英眼睛一亮,用手臂靠了靠方平的手臂,低声说,“你要去练武是吧?”
方平忍不住一笑,摇头,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不练,我现在肌肉使用过度了,要三天后练。”
高中生都十分忙碌,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这个时间段,操场上除了些体育发烧友会蹦跶几下,其他的高中生几乎绝迹。
操场的边缘,有棵苍劲的不知名的树,两人站到了它的边缘。
小英用手合围树,量了量树干的宽度,“一个人抱不了,”她笑着说。
方平笑了笑,抠了抠树干上斑驳爆缝的树皮,抠不下树皮来。
却此时,一只黑色的大蚂蚁,如急行军般从上至下快速向她的手爬过来,她连忙一甩手,把蚂蚁甩下。
“哇~”小英惊得连忙退离了树木,拼命地拍自己的全身,尽可能把可能已经上了自己身的蚂蚁拍离自己。
许久,她百无聊赖地卷起了自己的马尾辫。
方平用眼角瞟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语气尽可能轻缓地问,“那个罗青,有没有再找过你?”
小英顿时黑了脸,有点咬牙切齿,“没有。”然后瞄了瞄方平,小心地问,“听说你在ktv被他骚扰了?”
方平眼中迸出狠辣和绝决,“哼,被我用酒瓶逼走的,”
周围空无一人,很适合谈话,“我一直想问你又不好问,你是怎么惹到的他?方便说吗?”
“我没惹他!”小英皱眉,大声说,“他就是一个色狼,班上的女生被他摸了个遍,谁晓得他突然打我的主意,我都没反应过来。”
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拿罗青的金子,但又不好问。
方平心中徘徊,拿了又怎样,没拿又怎样,罗青这样做事都没有被法律制裁,简直天理不容,“上次砸他家,没砸到什么东西,根本对他没痛没痒。”
小英翻了个白眼,深以为然,“就砸了些菜缸,其他的东西还能用,一点损失都没有。”
方平斜她一眼,“也没搜出一颗金子。”
“你也这样想?我姐也是这样想的,”小英笑了,“还说他家是暴发户,你说他家的金子都藏哪了?”
果然,那天,他们有点莫名其妙的做法,是在找他家的金子,“能藏哪?上天入地。”
“上天入地?”小英疑惑地指了指天,“房顶?还有地下?”
方平脸海里一晃而过那棵似有两条蛇盘据的歪脖子树,想了想那些酸爽至极的酸菜缸,不知不觉说,“也许就在树下。”
也许就在那些酸菜缸的下面。
“唉,”小英泻了气,有点悔不该当初,懊悔当时怎么不往这边想,她不再言语,沉默了。
方平也沉默了。
罗青有底气一而再再而三骚扰女学生,恰恰说明他家是真的有钱,而且,他还有个阴辣隐忍的父亲。
不过到现在,自己已经不想要他的钱了,只想要他的命,只想要他倒霉。
钱这种东西,对于会挣钱的人来说,就不是钱,是卫生纸,用完了又能搞到手,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只有打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痛才是真正的报仇。
牙齿再一次咬紧,不知道是冷还是因为心寒,方平打了个抖。
早春的风还有些冷,不知道小英冷不冷?
回头,小英的脸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唉,这就晚上了。
那棵树的颜色已经从青翠色变成了黑中带着一丝暗绿的颜色,树叶的末梢是暗青的天和有时候会闪烁一下的光。
低头望去,整个画面已经完全变暗,黄昏在渐渐逝去。
围墙外的大道上,华灯初上,渐暗的环境,与渐明的街灯,还有那疾驶而来的车灯,交相辉映,呈现出一种奇妙的人与自然完美结合的即视感。
路灯下,冒出两个农人打扮的老头,他们正在大道上慢慢地走着,两个人的步履都有些奇怪,似有点摇摆。
突然,一个老头子坐在了地上,后面那个老头子连忙上前,拉起了他,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说他什么。
两人继续前行,不到两分钟,另一个老头脚上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也坐在了地上。
方平“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小英好奇地问。
方平捂住了嘴,笑道,“下面两个老头拐,喝醉了酒,一个人摔了没两分钟,另一个人又摔了。”
小英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很快也笑出了声。
两个老头此起彼伏地跌倒,又互相埋怨地扶起,又跌回地上,再起来,缓慢地走向大道的远方。
人生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万事大吉后的推盏交杯,一两个挚友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你一口酒我一口酒,酣畅淋漓,尽兴之后,又互相扶持互为后背,走向归途,这样的场景有多让人羡慕?
等到自己老了,是否也能和小英这样把酒言欢?
想什么啊,自己都是女孩子,有这样醉酒的一幕吗?
“对了,英,你怎么会住校?”她和自己的情况又不同,她有家人的疼爱。
“唉,”小英的口气中露出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意思,“我想跟你说件事,又不好怎么说,说得来,你可能会认为我在挑拨离间。”
“是我那些所谓的父母又做了什么?想卖我?”
小英一滞,哑口无言,沉默下来,许久,说,“本来我天天等你,一直等到学校报名都不见你,就到你家门口去看,结果听到你妈说你爸蠢,把你稳住就可以找机会嫁掉换彩礼,现在跑了还不追,不要跟黄毛走了一分钱都得不到。”
“切!”方平冷笑。
“然后好几天我都在找你,一下课就不见你的人,问了你同桌才知道你进了体校,还住了校,我就跟我姐说我也要住校。”
心口微堵,想到她很不容易的姐姐,方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在餐馆?”许久,小英又说话。
“包吃一日三餐,一天十块钱工资,马马虎虎能过,读得下去就读,读不下去就直接进社会打工。”
黑夜里,虽朦朦胧胧看不清小英的面容表情,但方平知道,她一定在担心自己,“没事了,我能养活自己,早出社会就早点适应社会,早点挣大钱。”
正此时,夜自习的铃声响了。
远处的教学大楼里,透着玻璃窗,能看到很多学生都坐在教室里上自习。
“你去不去上自习?”小英哽着嗓音,显然是有点哭了。
“不去了,脚痛,洗个澡早点睡,别担心我,没事。”她把小英送到操场与学区交界的地方,然后目视她离开。
未来可期,自己仍是有人关心有人在意的人,方平心里暖暖的,恍若春风拂过大地,千树万树在抽芽发丝。
加油,为自己,为小英,加油。
打完气,她朝冷寂无人的寢室走去。
“方平。”
方平的心口顿时一抽。
夜幕里,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女人直起了身子,向她走来。
自己不就山,山就来就自己了。
“方平,你这个样子像什么?没良心的东西,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你,你就这样对我,说到天边你都没理,你都不孝……”
“够了,”方平冷叱,“要不要我往河里一跳就结束?”
女人一滞,哑口。
“养狗一样养大我,有脸说养大了我?惹毛了我,你们永远都别想见到我。”
女人仍哑口无言。
“从今往后,就当我死了,生死不见。”方平说完,没往寢室走,转头,往操场方向而去。
心中是凝重如铅般的堵心感,这些从自己一出生就算计自己为他们服务的人,会善罢甘休放过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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