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怒火腾起,从小到大种种事不断在她脑海里翻滚。
“称”的一声,方平像个斗鸡般仰起了脖子,“老师,你不用管我家里的事,我会好好读书,尽量保持成绩,其他的事不是事。”
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声音中有种歇斯底里和怒意,长久来的委屈让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班主任老师硕大的、夸张地说是宛如铜锣的大眼睛斜她一眼,眼中似有些喜悦又有些不赞同,那种眼神怎么说呢,好像是在说你太嫩了。
从没盯过老师看的方平这才发现,班主任老师的长相其实挺好,天庭开阔,五官端正,一双比很多人眼睛大的眼睛里满是精光和锐气。
这样的长相,本是一张美人脸,但她的肌色却极其不好,十分灰暗,脸上满是不知道是黄雀斑还是什么斑的斑点,衬得她很灰暗,貌不惊人。
而且,她周身的威压感也大大削弱了她的美感,少了正常女人娇娇弱弱的感觉,有一种泼妇横直的感觉。
据说她是学校的教导主任,难怪身上总有若隐若现的官威。
还是少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吧,你当你的官,我做我的砖。
“书是要好好读的,这关系到你的未来。”
方平不以为然,书上很多东西其实在社会上根本用不上。
如果不是没练成武,不敢冒然进入社会被类似罗青这样的人欺负,如果不是自己需要较稳定的环境练武练力,自己早就不读了。
自己的计划,先慢慢读,练出二百斤的基础武力,再去打暑假工,再去武馆学武,等一切目标达成,自己就进入社会打拼,为一生谋算。
“家还是得回,一概不回不合适。”老师又说。
这才是父母的真正目的?回去,回去干嘛?回去受窝囊气?回去等他们随便把自己嫁掉?
最重要的是,自己身上这股气已经控制不住,不知道哪天就会爆发出来,做出让自己永远后悔的事,“我不会回去,我能自己养活自己。”
老师轻轻地“啧”了一声,“你现在能养活自己,包读书?光靠餐馆打工,够用吗?”
她知道自己在餐馆打工?
这重要吗?重要的是自己不能回去,这么久以来,那个承载自己怒火的人罗青又消失了,要不然可以跟他吵一架打一架转移目标,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否侥幸赢他?
估计不行。
细想下来,她忽然发现,有时候有些屎样的人也不是毫无作用。
身为恶人和坏人,他们可以成为好人的对照,可以成就别人的事业,比如公安警察,让他们有坏人可抓而功成名就。
相对于自己来说,这样的人可以成为自己的出气筒转移怒气。
想到这,她隐隐有种期冀,隐隐希望他出现,再来找茬。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是不够,目前我借了钱,暑假会去打暑假工还债。”
她的困难跟老板娘讲了,也说了暑假后会打工还钱,老板娘还提到她有亲戚开夜宵摊会招人,如果她吃得消,可以去她亲戚那里打工。
她当然愿意,学了搞夜宵,以后自己的谋生手段就多了一种,未来想开夜宵摊就可以开,开夜宵摊肯定比打工收入高。
老师微叹,“虽然你能自立了,但还是不能不理父母,父母毕竟养了你。”
“是养了我,不过是把他们吃剩的锅底巴给我吃,不过是一片肉都不准我吃,不过是他们吃煎蛋我没吃,他们吃不完宁愿喂鸡也不给我吃……”
方平的怒意不停上升,最后咆哮出来,“他们养我就是为了服侍他们,大冬天到处是冰凌,我满手冻疮给他们洗衣服,什么好东西都藏起来只给我弟吃,生怕我吃一口……”
方平几乎说不下去,怒意翻滚,心口越来越热,似乎有雄雄火焰在那燃烧,越燃越旺,烧得她整个人沸腾起来。
老师微微摇头,“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五点钟起来打猪菜,剁猪菜,煮好,再喂好猪去上学。”
她这话什么意思,是说自己过得算好了,有人比自己过得更苦吗?方平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那时候我们常年不够口粮,蒸饭是一半米一半红薯丝,有时候还不够,去挖野菜充饥。”
有这么可怜吗?方平不禁望向老师,看着她灰暗的脸,心里有几分信了。
“发豆芽的豆芽壳我们也不扔,用来做菜,常年八世每餐只吃一碗菜,这种生活你有没有过过?”
方平僵住了,这要怎么回答,才不会被她带进她的思路里?
老师的意思她很明白,大概叫自己要孝敬父母,父母养了自己,然后下一步就是各种说教。
自己不是记不到他们养了自己,而是他们明显看轻自己排挤自己的行为让自己十分愤怒。
到现在,他们依然摆着一副我就像养狗那样对你、吃糠咽菜你也得向我们摇尾巴的态度,理所当然向自己索取回报,否则就是自己不孝。
这样的气,她可咽不下去。
况且,自己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火,不定哪一天就会砸了那个家,义愤之下什么都做得出来。
“嗯?”老师嗯了一句,示意她回答。
非要回答吗?
“没吃过。”方平僵硬地说。
老师没接话。
“老师,你听过一颗黄豆打死一个人的故事吗?你听过两兄弟分地基,父亲多分半米地给弟弟,哥哥跟弟弟打架打得住进医院,从此变成仇人的事吗?”
“你知道做父母的,天天对一个孩子好,另一个孩子有多气吗?懦弱的恨不得不要活了,蛮横的恨不得把家砸了,恨不得永远见不到所谓的父母兄弟,毁掉这个世界。”
老师斜看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那个家我不回也许是好事,回去看到他们偏心,看他们藏东西躲着我吃,我真的……”方平没有说下去,相信老师已经听懂了她的话。
方平停顿几秒,又说话:
“有的人不值得对他们好,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指望过我出生,一出生他们就想把我扔了,如果不是我奶奶拦着,说养大了可以带弟弟,他们早就弄死我了。”
方平说完,扭开了脸,看向办公室的其他地方。
其他座位上也有老师,但他们似乎没听到她义正言辞的话,都波澜不惊地做着自己的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人各扫门前雪。
“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两岁的时候就天天带弟弟,做各种家务。
弟弟七岁时上学,学校里查他家庭关系,发现还有个我还没上学,学校和村里找了我父母七八次,他们就是不同意我读书。
后来怕村里找我爸的单位,影响他工作,才让我上了学。”
“从那以后,他们就把我当成眼中钉,认为我多花了他们冤枉钱,打主意要把我卖给别人做童养媳,后来有人说了他们,他们才做罢。”
方平说着,转过了头,眼眶中都是泪花,“你说,这样的父母,他们有什么理由让我尽孝报恩,有什么资格让我尽孝报恩,有什么脸要我尽孝报恩,凭他们脸大吗?”
老师斜看她一眼,忽然笑了笑。
方平一愣,顿时觉得很不舒服,她知道把自己的悲惨命运说给别人听,是件很傻的事。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们乐乐,这是很多人都有的幸灾乐祸的心态。
当一个人倒霉时,同情她的人只是少数人,多数人会心里暗爽,多数人看到别人比自己倒霉会高兴,于是认为自己还算幸福。
特别是看不惯某人的人,更会高兴不已,所以,方平很少跟人说自己的不幸,说了不过是让别人高兴。
但今天,她说了,是不想站着说话腰不疼的人,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批判自己。
但老师这个态度,她有点气,为人师表,不说同情学生的悲惨命运,连不笑都做不到吗?
“方平,别激动,我们只是聊聊天。”
谁跟你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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