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沉尸档案

镇医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林夏的脚步声被吸进发霉的墙皮里。消毒水味掩盖不住那股熟悉的腥气——和棺材渗出的黑水同样的腐败味道。她摸了摸背包里的河图玉佩，冰凉的触感让手臂上的青纹暂时停止蔓延。

"住院部三楼西侧尽头。"苏半夏发来的短信还在手机屏幕上闪烁，"档案室钥匙在护士站盆栽下面。"

林夏蹲下身时，后颈突然一阵刺痛。余光瞥见走廊转角处立着个模糊人影——白大褂下露出青灰色的脚踝，趾间隐约有蹼膜反光。她屏住呼吸数到十，再抬头时那里只剩一滩水渍，蜿蜒流向安全出口。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某种金属共振从指尖传来。档案室铁门打开的刹那，林夏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黑暗中数十个玻璃罐无声亮起，福尔马林溶液里漂浮着各种器官标本。最中央的圆柱形容器里，蜷缩着个篮球大小的胎儿，它的指间连着半透明蹼膜，额头上嵌着第三只闭合的眼睛。

"第七例黑水族混血胎儿，1983年7月采集于黄泉镇江岸。"

林夏猛地转身。声音来自墙角的老式投影仪，它竟在自己运转，将幻灯片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黑白照片显示年轻的三叔公戴着橡胶手套，正用镊子从某个类人生物眼眶中取出晶体状物体。下一张照片让她胃部痉挛——父亲浑身湿透地躺在手术台上，胸口插着半截青铜柱，而执刀医生手腕上戴着与陈胥相同的蛇形镯。

幻灯片突然卡住，发出胶片燃烧的焦糊味。林夏趁机翻找标着"2003年特殊病例"的铁柜，在最下层发现了父亲的名字。牛皮纸袋里除了一沓化验单，还有张泛黄的出生证明——母亲姓名栏被墨水涂黑，婴儿足印旁盖着个三目蛇纹的骑缝章。

"基因测序报告"上的红字刺入眼帘：

【样本Y染色体存在SLC24A5基因突变（黑水族特征标记）

线粒体DNA单倍型归属：未知族群

第12号染色体检出NSD1基因嵌合现象（注：仅见于王室直系后裔）】

报告末尾附着张便签，是三叔公的笔迹：

【小妹产下的女婴必须送走，那东西在她子宫里留下了印记。老林坚持留下孩子，他根本不知道七月半出生的女孩对黑水族意味着什么——】

玻璃罐突然发出"咔"的脆响。林夏抬头时，那个三眼胎儿的第三只眼睑正在缓缓抬起，露出翡翠色的竖瞳。她踉跄后退撞翻标本架，某个金属盒滚落在地，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录音带。

"......第七次潜水勘探......青铜门上的蛇纹在流血......"录音里父亲的声音夹杂着水下回声，"门后有座倒立的金字塔，那些'人'在唱歌......老陈的氧气表显示负数但他还在往下潜......"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打断录音，接着是某种生物用蹼爪摩擦金属的声响，和父亲最后的嘶吼："它们不是要祭品！是要唤醒——"

"找到你了。"

林夏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苏半夏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靛蓝裙摆滴着黑水，手中铜镜映出林夏背后——那个胎儿标本正用蹼爪拍打玻璃罐，它的嘴裂开到耳根，露出针状的牙齿。

"别看它的眼睛！"苏半夏甩出铜镜，镜面在空中翻转，将某种七彩光晕反射回标本罐。胎儿顿时发出超声波般的尖啸，震碎了周围所有玻璃容器。福尔马林溶液在地面汇成溪流，里面漂浮的组织碎块竟开始相互吸引，逐渐聚合成手指的形状。

林夏抓起录音带冲向门口，却被苏半夏拽住："你父亲不是自杀。"她掀开衣领，锁骨处有个与林夏玉佩完全吻合的凹痕，"当年九个考古队员中，只有你父亲和陳胥被选中成为'守门人'，因为他们体内流着黑水族的王血。"

走廊突然剧烈震动。存放尸体的冷藏柜门弹开，七具覆盖白布的担架车自行滑出。最前方那具的白布被风吹起，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尸体——肿胀的面部依稀能辨认出三叔公的轮廓，但他的颈部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将喉结顶出诡异的凸起。

苏半夏的铜镜突然裂成两半。某种超出人类听觉范畴的声波从地底传来，林夏耳后的鳃状褶皱不受控制地张开。她的视野瞬间被染成淡蓝色，看到无数半透明的神经束从尸体口鼻中钻出，在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三维地图——正是《黑水经》上记载的黑水玄宫路线图，但多了条用发光虚线标记的通道，终点是座倒立的金字塔。

"神经束在重构你三叔公的记忆。"苏半夏用指甲划破手掌，将血抹在林夏眼皮上，"看仔细了，这是二十年前他们开启的通道——"

画面突然切入某个水下视角。年轻的父亲和三叔公站在青铜门前，门上的三目蛇纹正渗出黑血。陈胥用鎏金匕首割开手掌，将血涂在蛇瞳上。当门缝开启时，林夏看清了里面的景象：无数水晶棺悬浮在空气中，每个棺材里都躺着个与林夏容貌相似的女子，她们腹部隆起，脐带连接着棺底的黑色卵形物体。

"黑水族在收集血脉。"苏半夏的声音变得异常遥远，"每隔二十年，它们就要用王室后裔的子宫孵化......"

警报声突然响彻医院。林夏的玉佩迸发出刺目蓝光，将逼近的神经束烧成灰烬。窗外，长江方向升起一道接天连地的水龙卷，乌云在漩涡上方形成巨大的三目蛇面孔。苏半夏拽着她冲向楼梯间，却在拐角处撞见个意想不到的人——陈胥正用鎏金匕首抵着林秋明的咽喉，而他另一只手握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

"果然是你。"陈胥的枪口转向苏半夏，"1983年协助考古队翻译的巴蜀语专家，就是你祖母苏玉芝。"他踢开脚边的帆布包，露出里面锈蚀的潜水装备，"这些是从江底打捞上来的，氧气瓶阀门有人为破坏痕迹——当年是你祖母在给黑水族当向导。"

苏半夏突然笑了。她撕开扎染裙的领口，露出胸前的三目蛇纹身——但与古卷上的不同，这条蛇的第三只眼被匕首划穿。"黑水族分两派，我祖母是'守陵人'后裔。"她指向林夏，"而她母亲是上一任'祭品新娘'，在分娩当晚被拖回水底。现在它们要收回当年没带走的'容器'。"

林秋明突然挣脱束缚，从怀中掏出个青铜匣子。当他掀开盖子时，里面躺着的六枚鳞片同时发出嗡鸣，与林夏脖子上的青纹产生共振。剧痛让她跪倒在地，恍惚中看到五岁时的记忆碎片：父亲将她吊入古井，井壁上刻满镇邪符咒；井水倒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个长着鳃纹的女人；最后画面是父亲血淋淋的手将玉佩挂在她脖子上，说了句"永远别让黑水碰到它"。

"你父亲用命封印了通道。"陈胥拽起林夏，鎏金匕首划破她手腕。鲜血滴在匕首铭文上，浮现出"姒"字古篆——大禹的姓氏。"黑水族是夏朝遗民，它们在水下修建玄宫是为了保存某种......"

整栋楼突然倾斜。走廊尽头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被水淹没的地下室。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十几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他们的腹部都诡异地鼓胀着，像有什么东西正要破体而出。最靠近楼梯口的那具尸体突然坐起，腐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三叔公的声音：

"......第九个祭品不是老林......是七月半出生的那个女孩......"

林夏的玉佩应声而碎。十二道蓝光从碎片中射出，在她面前交织成完整的河图洛书。当图案旋转到某个角度时，她突然明白了一切——那不是地图，是倒计时。黑水玄宫将在七小时后完全浮出水面。

而今天，正是农历七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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