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从档案室门缝里钻出来,老王拖着麻袋的手背青筋起。麻袋底部蹭过门槛时,几页烧焦的纸张飘落,1977级新生体检登记册的装订线已经断裂,泛黄的纸页上"色觉检测"四个铅字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都在这儿了。"老王把麻袋重重摔在白父皮鞋尖前三寸,扬起的灰烬扑在藏蓝制服裤管上。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翻开登记册,被火燎过的页角簌簌掉落,"昨晚有人要烧档案室,我抢出来的。"
林淑芬的指尖悬在登记册上方。她的名字旁边盖着完好的校医室蓝章,色觉检测栏里"正常"两个字力透纸背。而翻到白晓梅那页时,钢笔修改的痕迹像蜈蚣般爬满检测结果,橡皮擦过的纸纤维微微翻卷。
李校长的茶缸突然磕在钢印模具上。金属碰撞声中,陈志强残缺的小指猛地抽搐,他扑向登记册时中山装下摆带翻了墨水瓶。蓝黑墨水在白晓梅的检测单上晕开,被刮改的日期渐渐显露出原迹——1977年8月16日。
"这是——"调查组女记录员的钢笔尖戳破了记录纸。
"我改的。"白父的皮鞋碾过地上的墨水瓶碎片,"当时登记册淋了雨,字迹模糊。"他的突然指向林淑芬,"她色盲的事全校都知道!"
钢印模具在桌面投下的阴影晃了晃。李校长按下录音机播放键的瞬间,陈志强喉咙里迸出野兽般的嚎叫。他抓起伪造鉴定书塞进嘴里,牙齿撕扯纸页的声响混着唾液吞咽声,墨水从嘴角溢出深蓝的痕迹。
"按住他!"郑国栋的暴喝惊飞了窗外最后一只麻雀。两个年轻组员扑上去时,陈志强残缺的小指勾住了白父的袖扣。藏蓝呢料撕裂的脆响中,一叠粮票飘落,最上面那张1976年版的票面被他的血染月份数字。
吴天明的影子笼罩住痉挛的陈志强。他卷起袖管露出的烫伤疤痕横贯拇指与食指之间,疤痕边缘的皮肤皱褶像极钢印编号的凹槽纹路。"1977年8月15日深夜,"他的指尖悬在钢印模具上方,"白主任把二十套钢印里的最后一套送他办公室。"
录音机的磁带走带声突然变得清晰。背景音里钢笔尖刮擦纸面的沙沙声中,白父的嗓音带着睡意:"天明啊,这套模具的编号要改成......"
"编号NO.19770815。"林淑芬解开的确良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下方三厘米处的淤青在暮色中渗着血珠,每个数字边缘的痂皮都呈现出钢印特有的斜切角度。她染血的指甲点着"7"字凹陷,"这是用烧红的模具烙上去的。"
调查组女记录员的钢笔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发现钢印模具侧面的生产批号正对着自己——黑漆数字的笔画末端沾着暗红碎屑,像极了林淑锁骨伤痕里剥落的血痂。
"荒唐!白父的钢笔尖戳向录音机,李校长侧身挡住时,钢笔划破了他衬衣口袋。省教育厅的保密函露出一角,红色抬头搪瓷缸反光里刺得人眼睛发疼。
老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踢翻的麻袋里滚出半截钢印手柄,金属断面崭新的刮痕在夕阳下闪着光。陈志强停止抽搐的瞬间,所有人都看见他喉咙鼓动着咽下了最后一块纸片,嘴角残留的"稳定"四个字正在渗血。
"搬运档案那晚......"吴天明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他的烫伤疤痕按进钢印凹槽时严丝合缝,金属冷光爬上他颤抖的嘴角,"我听见白主任陈干事说,要处理得像是意外。"
林淑芬把染血的月经带按在通知书上。血水渗透纸背的刹那,三枚指纹在钢印编号旁排成三角——陈志强搬运时留下的汗渍指印,白父修改日期时按压的螺纹,还有吴天明烫伤变形的拇指印,正压在钢印凹槽最深处。
档案柜里的录音机突然自动翻面。磁带走动的沙沙声中,白父的嗓音混着电扇转动声传来:"......省厅那边我去打招呼,你只要把钢印......"
白父扑向钢印模具的动作被三个调查组成员同时按住。他的额头撞在桌沿时,别在大檐帽上的徽章掉进血泊里,镀金的"教育"二字吸饱了鲜血。钢印模具在混乱中被碰落,金属与水泥地碰撞的脆响里,编号NO.19770815的"7"字凹槽里,一片暗红色滓正粘在吴天明的烫伤疤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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