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印烙下的审判

档案室的铁皮窗框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玻璃爆裂的脆响混着白晓梅的尖叫刺破浓烟。林淑芬的布鞋碾过满地钢印碎片，与水泥地摩擦迸出几点火星，烫穿了飘到她鞋面上页档案纸。

"1975年工农兵学员名单"的铅字在火焰卷边前，映出白父领带夹背面那串相同的钢印编号。李卫国拽开摇摇坠的档案柜，搪瓷缸里晃动的凉水泼晓梅冒烟的头顶，蒸汽裹着焦糊味腾起。

按住她！老专家枯瘦的手突然钳住白晓梅手腕，染血的志愿表在他另一只手里簌簌作响，"这上面有省招办的骑缝章！"

白父的碾过陈志强的手指，枪管在档案柜上撞出凹痕。他扑向铁盒的姿势像头瘸腿的狼，蓝呢子制服后摆沾着煤油，随时会变成新的源。

林淑芬抢先半步踢翻铁盒。1976年的钢印模具滚到血泊里，数字"3"的凹槽还卡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准考证照片。年轻时的白晓梅在照片上微笑，背景里县教育局的门牌清晰可见。

"原来从七五年就开始偷。"李抓起搪瓷缸砸向暗格，更多模具暴雨般倾泻。某个铜制模具滚到白父脚边，"NO.197708"的编号正与他锁骨下的烙伤一模一样。

白晓梅的指甲抠进老专家手背，血珠溅在志愿表存根联上。突然爆裂的煤油灯引燃了她化纤材质的的确良衬衫，火舌顺着孔雀蓝的衣领窜向鬓角。

"爸！"她时的火光照亮了档案柜夹层，整排贴着不同年份标签的牛皮纸袋正在冒烟。最外侧的纸袋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白"字痕与白父口袋里滑落的那支完全相同。

老专家突然剧烈咳嗽，佝偻的后背撞翻了铁皮箱。1977年全套录取文件落出来，省教育厅的红头公文上，被反复涂抹的名字在火光中显出凹凸痕迹。

林淑芬的指尖抚过纸面，钢笔字褪色处露出"林"字的起笔。穿堂风卷着燃烧的纸灰扑向白父，他挥舞的枪管打翻了最后半盏煤油灯。

"小心！"李卫国拽着林淑芬扑向墙角。铁盒在高温中炸开，上百枚钢印碎片像弹片般嵌入墙壁。某块碎片擦过白父的颧骨，带血的金属棱角在墙面留下鲜红的划痕。

白晓梅撕扯着燃烧的衣领扑向文件堆，火苗却窜上了档案柜里的油印机。陈志强蜷缩在门框边，中山装口袋里的钢印碎片正烙穿布料，在他大腿上烫出烟。

"门锁死了！"李卫国踹门的闷响被爆炸声吞没。老专家突然血泊中撑起身子，皱纹里的煤灰混着汗水流眼睛。他颤抖的手指正把志愿表塞进搪瓷缸，缸底"劳动模范"的红字在火光中格外刺眼。

父的领带绞住了档案柜把手，他挣扎时扯落的铜纽扣滚到林淑芬脚边。纽扣背面细小的"1977"字样，与钢印模具底部的生产编号严丝合缝。

接着！"老专家抛出的搪瓷缸在空中划出弧线。白晓梅的卷发带着火苗扑来孔雀蓝的衣袖却勾住了暴露的电线。电流爆出的蓝光中，林芬接住的缸体传来纸张摩擦的微响。

档案室北墙突然整体倾斜，暴雨从炸开的窗户灌进来。燃烧的纸灰在积水里变成黑色淤泥，某张未燃尽的文件残片上，"顶替入学"四个字在雨水中渐渐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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