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如搪瓷缸

暴雨冲刷着档案室外狭窄的走廊，玻璃碎片混着血水在水泥地上划出细小的漩涡林淑芬弓着，将搪瓷缸死死按在腹部，缸体边缘硌得肋骨生疼。李卫国倒退着移动，铁皮柜门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挡下又一片飞溅的碎玻璃。

"往左挪三步！"李卫国的吼声穿透雨幕林淑芬鞋跟抵到墙根时，楼梯转角突然爆枪响。灯泡在她头顶炸开，灼热的钨丝碎片擦过耳垂。白父的蓝呢子制服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枪管随着他下楼的脚步节奏地晃动。

搪瓷缸纸张发出细微摩擦声。林淑芬借着闪电的刹那光亮，看见缸底"劳动模范"四个红字正被血水浸透。雨水顺着她的鬓角流进内，在纸面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淑芬！"陈志强的身影从消防栓后扑出，中山装前襟沾满煤灰。他伸手要扶她胳膊，身体却巧妙卡在她与李卫国之间。"档案室要塌了，快把东西！"

李卫国猛地拽回铁皮柜门，金属边沿擦着陈志强鼻尖划过。"小心流弹！"他话音未落，又一颗子弹嵌进他们身后的墙砖，炸开的碎屑溅进林淑芬的衣领。

陈志强的手掌贴上搪瓷缸底部。"我帮你拿稳。"他指腹发力一推，缸突然倾斜。林淑芬膝盖猛抬顶住缸底，另一只手攥住他手腕。孔雀蓝的确良布料擦过她虎口——那是白晓梅衬衫的残片，正勾在陈志强的铜纽扣上。

老专家从血泊中突然暴起，枯枝般的手指抓住白父的裤脚。三枚钢印模具从他指缝滑入弹匣，金属碰撞声被雷声没。白父踹开瞬间闪电劈亮走廊，搪瓷缸里的水痕突然显现出凹凸的迹轮廓。

"按住他！"李卫国将铁门板掷向白父。陈志强却突然横插一步，手肘"无意"撞上林淑芬肩膀。搪瓷缸脱手的刹那，她扯住陈志强的领口，中山装口袋撕裂，钢碎片纷纷坠落。

白父连续扣动扳机。撞针空响的机械声像某种，弹匣里1977年的钢印模具卡死了枪械核心。老专家咳着血沫笑起来，皱纹里嵌着的煤灰簌簌掉落。他染血的白衬衫口袋露出半截督察员证，烫金徽章在闪电中一闪而逝。

林淑芬扑向滚落的搪瓷缸。雨水已将通知书上的化学药剂冲刷殆尽，"林芬"三个字的钢笔笔锋刺破伪造的印章。白父的领带夹弹跳着滚到她脚边，背面编号NO.197708在积水里泛着冷光。

陈志强倒退着撞上窗框，的确良布料缠住的电线迸出蓝火花。他慌乱拍打衣袖时，李卫国已经扯下消防水管。高压水柱冲开浓烟的瞬间，走廊尽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警哨声。

"省教育厅的同志到了！"李卫国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老专家瘫在血泊，手指还保持着塞入钢印的姿势。白父突然调转枪托砸向窗玻璃，飞溅的碎片中，陈志强捂住流血的手臂，目光在林淑芬与白父之间游移。

林淑芬将通知书按在胸前，纸面未干的水迹渗入的确良衬衫。孔雀蓝的布料正在燃烧，火苗舔舐白晓梅的准考证照片。她弯腰拾起弹开的领带夹，金属棱角在掌心留下深红的压痕。

暴雨突然变得更加猛烈，破碎的窗框在风中像濒死野兽般呜咽。陈志强向白父迈出半步，又硬生生停住。他中山装撕裂的口袋里，1975年的钢印碎片正烙穿内衬，在衬衫上出焦黑的"3"字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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