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也有门铃

扭曲的金属像被巨兽啃噬过，锋利的断面滴着汽油和血。挡风玻璃碎成蛛网，黏着几缕头发。一只高跟鞋孤零零插在柏油裂缝里，断裂的鞋跟像截突兀的惊叹号。

安全气囊沾着牙印蔫在方向盘上，仪表盘指针永远停在63码。后座毛绒玩偶滚落在地，棉花从爆开的肚皮钻出来，正巧接住一滴从车顶坠落的血。

二十米外，反光镜碎片里映着变形的月亮。

“这么惨烈啊。”唐晓翼见怪不怪似的上前，看着游荡在周围的鬼魂。这里阴气很重。

看来大家都死有余辜，心有不甘。

“听澜，铃铛。”

唐晓翼向听澜伸出了手，后者从衣兜里拿出了铃铛递到唐晓翼手中。随即举起手中的提灯。

于是铃声指引着亡灵朝着光亮走去。

所有魑魅魍魉突然排成一排跟随着唐晓翼和听澜向前走。

突然急促的摇起铃铛，面前出现黑色漩涡。唐晓翼一脚踏了进去，身后的鬼混紧跟其后。

最后，一切如退潮般消散。

到最后只剩地上一滩滩腥臭的水渍，和不知谁遗落的钢琴谱，还在被月光演奏。

“欢迎来到25号竞技场。”

唐晓翼面对着鬼魂们微微倾身，弧度精确如百年前的老派贵族。黑色长袍后摆垂落，像鸦羽般优雅地静止。

“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其中一个青年鬼魂询问着。

“因为你们已是亡灵。人类寿命为一百年，即阳间寿命和阴间寿命的总合。每个亡灵死亡都会有选择自己阴间生活地点的权利。于是便有了这里。”

听到这里，在场四十多位鬼魂才对自己的死亡有了实感。唐晓翼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出了花名册。

“现在开始最枯燥乏味的工作，请被我叫到名字的朋友举手示意。”

“陈淞灰”

一个女孩缓缓举起了手。唐晓翼满意的看着花名册上相应的名字慢慢消散。这意味着她已成为阴间的一员。

“许诺、张强、张小微......”

花名册上的名字越来越少，听澜已经在一旁准备起了一会要用的工具。

“朝云溪。”

竞技场突然安静的不像话，没有人应答，只有花名册上“朝云溪”三个字仍泛着光芒。

“朝云溪？”

唐晓翼紧蹙眉头再一次呼唤这个名字，却依旧未得到回应。

唐晓翼转过头看了一眼听澜，后者了然他的思想。

“没关系，我们继续。”

唐晓翼合上花名册走回自己的专座脱下了黑色长袍。微微抬眸看着眼前的鬼魂们。再一次开始了那一套说辞。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乌托邦，你们也不例外。”

唐晓翼张开双臂依靠在沙发背上。

“这里就是25号竞技场，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可以选择自我了断，也可以选择打开一扇门，当然，我并不推荐这个选择。”

“这里有上千扇门，只有一扇通往天堂。”

唐晓翼抬起手拇指与中指轻轻一擦，像两片刀刃相碰，空气在瞬间绷紧。

霎那间，竞技场内仿佛开始旋转，上千扇门同时解锁等待着鬼魂们来开启。

“你们有三十秒的时间做出选择。”

唐晓翼拿出怀表放在桌上对准鬼魂们，秒针卡在表盘上，像生了锈的刀，每挪一格都刮得人耳膜生疼。

呼吸变得黏稠，每一次吐吸都像在肺里灌了铅。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疼痛却迟迟不来。

时间被拉成了细长的丝，缠住喉咙，越收越紧。

一半的鬼魂们仿佛被逼到了临界点，拿起地上的小刀自我了断。听澜见状再次缓缓上前一个一个的将他们的尸体拖走。

“滴答”

一声轻响过后只剩下一个鬼魂。是那个举手缓慢的女子。唐晓翼挑着眉看她

“勇气可嘉，选吧，喜欢哪个门？”

女子勾了勾唇，眼底满是淡然，径直走向其中一扇门。握住门把手回头看向唐晓翼

“我还活着的时候经常跟我妹妹看这种恐怖小说，我记一句话特别深。”

女子微微仰头看向门上的铃铛。

“地狱，也有门铃。”

于是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唐晓翼站起身双手环抱胸前看着女子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听澜脱掉分解人体组织的手套起身走到唐晓翼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女子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Bless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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