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水顺着陆川的衣领滑入后背，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站在白海会所后巷的阴影里，盯着手表上跳动的数字——23:47。距离黄处长下达任务已经过去三天，他必须在黎明前确认那名证人的关押位置。

"川哥，这么晚还出来溜达？"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川肌肉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转身时却已经换上了懒散的笑容。

"老六啊，周哥让我来取点东西。"他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串，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脆。

叫老六的混混眯起浑浊的眼睛，视线在陆川和会所后门之间来回游移。"周哥今晚不是去江北了吗？"

陆川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不露分毫。"所以才让我来啊，他落了份文件在办公室。"他向前一步，酒精混合着汗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你要不信，跟我一起上去？"

老六摆了摆手，踉跄着后退。"不了不了，川哥您忙。"他转身时差点撞上垃圾桶，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巷子拐角。

陆川长舒一口气，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他听到会所二楼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却只有空调外机的嗡嗡声。

会所内部比想象中更暗。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将走廊变成一条幽深的隧道。陆川避开监控盲区，轻车熟路地来到三楼。按照黄处长提供的线索，证人应该被关在最里间的储藏室。

"站住。"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扣住陆川的肩膀。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缓缓转身，看到周海星阴鸷的脸从阴影中浮现。

"周哥？你不是..."陆川喉咙发紧。

"去江北了？"周海星冷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寒光，"我改主意了。"他松开陆川，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包烟，"这么晚来会所，找什么？"

陆川强迫自己放松肩膀。"您下午说的那份江北地契，我想到可能落在您办公室了。"

"地契？"周海星点燃香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我什么时候说过地契的事？"

一滴冷汗顺着陆川的脊椎滑下。这是个陷阱。他暗自咬牙，脸上却露出困惑的表情。"就下午在茶楼，您说李老板要用江北那块地..."

周海星突然大笑，拍了下陆川的后背。"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他吐出一口烟圈，"地契确实在我办公室，不过明天再拿也不迟。走吧，陪我去喝一杯。"

陆川跟着周海星下楼时，余光扫过走廊尽头的铁门。门缝下隐约透出一线光亮——里面有人。

凌晨三点，陆川躺在公寓床上盯着天花板。手机震动起来，王煜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喂？"陆川压低声音。

"还没睡？"王煜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愉悦，"正好，来老地方，有惊喜。"

陆川看了眼闹钟。"现在？"

"现在。"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碰撞声，"我等你。"

挂断电话，陆川抓起外套。王煜的"老地方"是江宁码头的一个废弃仓库，他们高中时常在那里抽烟喝酒。如今那里成了王煜的私人领地，存放着各种见不得光的"玩具"。

出租车停在码头外围。陆川步行穿过集装箱迷宫，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扑面而来。仓库铁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渗出。

"来得真慢。"王煜坐在集装箱上晃着腿，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他跳下来时，陆川注意到他右手缠着绷带。

"手怎么了？"陆川问。

王煜咧嘴一笑，露出犬齿。"小礼物。"他拉开角落的帆布，下面蜷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陆川胃部抽搐——是照片上那个证人。

"认识吗？"王煜踢了踢昏迷不醒的男人，"三合会的杂种，在我们场子里卖药。"他凑近陆川，酒气混合着血腥味，"老爸说最近可能有条子混进来，让我处理干净。"

陆川指甲陷入掌心。"要我帮忙？"

王煜没回答，而是递给他一把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杀人吗？高二那年，那个抢劫便利店的老头。"他眼神迷离，"你手抖得像筛子。"

"现在不会了。"陆川接过枪，金属触感冰凉。证人微弱地呻吟着，左眼肿得睁不开，右眼却突然聚焦在陆川脸上，闪过一丝绝望的哀求。

王煜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证明给我看。"

仓库陷入死寂。陆川能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枪口对准证人眉心时，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摇头，嘴唇蠕动着无声地说："救我..."

"怎么了？"王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湿热的气息喷在陆川颈侧，"下不去手？"

陆川扣动扳机。

咔嗒。空膛声在仓库里回荡。

王煜爆发出一阵大笑，夺过手枪转了个漂亮的枪花。"骗你的！没装子弹！"他抹去笑出的眼泪，"不过你的反应真有意思，川哥。"

陆川强撑着扯出笑容，后背已经湿透。"你他妈..."

"别生气嘛。"王煜搂住他肩膀，"其实这人已经没用了，该问的都问出来了。"他压低声音，"猜怎么着？我们中间真有只老鼠。"

陆川喉咙发紧。"谁？"

"不知道，老爸说很快就能揪出来。"王煜突然正色，"陆川，你是我兄弟，我才告诉你这些。最近小心点，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接触。"

回公寓的路上，陆川在便利店买了包烟。他站在路灯下点燃一支，手仍然微微发抖。手机屏幕亮起，黄处长的短信：「进展如何？」

陆川盯着证人刚才被关的位置——现在那里只剩一滩暗红血迹。他按下回复键：证人已死。内部清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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