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蓝色狐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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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白枝狸的座位空了三天。

第一天，马嘉祺以为她只是迟到。第二节数学课时，赵老师点名问到白枝狸，全班无人应答。马嘉祺回头看向教室后门，期待那个瘦小的身影随时会出现。

第二天，他给白枝狸发了十几条信息，全部显示未读。放学后他绕路去白家楼下，仰头望着四楼那扇拉着脏兮兮窗帘的窗户，隐约听到有摔东西的声音和女人的哭喊。他想冲上去，却被路过的邻居老太太拉住。

"别多管闲事，"老太太摇头，"那家男人喝多了就打老婆孩子，警察来了都没用。"

第三天清晨，马嘉祺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拦住了赵老师。

"老师，白枝狸三天没来学校了，她家里电话也打不通。"

赵老师推了推眼镜："她父亲打电话请过假，说是重感冒。"

"不可能！"马嘉祺声音提高了几分，"她...她之前还好好的。"

赵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马嘉祺，你和白枝狸走得很近？"

马嘉祺后背一凉："我是班长，关心同学是应该的。"

"我会去家访看看。"赵老师最终说，"你先回去上课。"

第四天早晨，白枝狸出现了。

马嘉祺差点没认出她。她走路姿势怪异，左臂吊在胸前，用一条脏兮兮的布条固定着。校服领口露出的脖颈上布满紫红色淤痕，右眼周围肿得发亮，嘴角结了血痂。她像具行尸走肉般挪进教室，坐下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呼。

"白枝狸..."马嘉祺声音发抖，"你的手..."

"摔倒了。"她机械地回答，目光空洞地盯着桌面。

马嘉祺的拳头在课桌下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你父亲干的？"

白枝狸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第一节课间，马嘉祺跟着白枝狸去了医务室。校医不在，她熟练地自己翻出碘伏和纱布，颤抖着手试图给右臂上一道新鲜的伤口消毒。

"让我来。"马嘉祺接过棉签。

白枝狸没有反抗。当碘伏接触到伤口时，她只是轻轻抽了口气，比马嘉祺想象中坚强得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尽量放轻动作。

白枝狸沉默了很久，久到马嘉祺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白小虎...丢了五十块钱。"她最终开口，声音干涩，"他说是我偷的。"她指了指吊着的左臂，"我爸用擀面杖打的...脱臼了。"

马嘉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来呢？钱找到了吗？"

"在他自己书包夹层里。"白枝狸突然笑了，那个笑容让马嘉祺心里发寒，"我妈说...都怪我平时没管好弟弟。"

马嘉祺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要报警。"

"不要！"白枝狸突然抓住他的衣角，力道之大几乎把布料扯破，"求你了...上次有人报警，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的...真的会..."

她的眼神中的恐惧太过真实，马嘉祺不得不重新坐下。他轻轻握住白枝狸冰凉的手指："但这样下去你会被打死的。"

白枝狸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不会的...他们还要...留着我嫁人。"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隔壁王叔叔...愿意出八万彩礼..."

马嘉祺的胃部一阵绞痛。他突然意识到，在白枝狸父母眼中，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可以变现的商品。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得不像十七岁少年应有的，"我保证。"

白枝狸抬头看他，右眼的肿胀让她视线有些模糊。她没有说"你做不到"，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天放学后，马嘉祺没有坚持送白枝狸回家。他远远跟着，确保她安全进了楼道，然后去了最近的派出所。值班民警听完他的叙述后叹了口气。

"这种家务事最难处理，"民警摇头，"除非当事人自己报案，否则我们最多上门警告一下。"

"但他们会打死她的！"马嘉祺声音发抖。

民警递给他一杯水："你有证据吗？照片？视频？医疗记录？"

马嘉祺哑口无言。他只有白枝狸身上的伤痕，和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

十月中旬，学校举办秋季运动会。白枝狸因为手臂伤势被豁免参加，但她主动报名了女子800米跑。

"你疯了？"马嘉祺难以置信，"你的手还没好！"

白枝狸正在用别针固定号码布，动作因左臂不便而显得笨拙："赵老师说...如果我拿到名次...可以申请助学金。"

比赛当天，白枝狸穿着借来的运动服，站在起跑线上显得格格不入。其他选手在做热身运动时，她只是安静地站着，右手轻轻按着左臂。

枪声响起，白枝狸起跑慢了半拍。前200米她落在最后，观众席上的嘲笑声隐约可闻。马嘉祺站在跑道边，手心全是汗。

300米处，白枝狸开始加速。她的跑姿并不标准，但步频极快，像只被猎犬追赶的狐狸。400米，她超过了倒数第二名；500米，又超过两个；600米时，她已经跑到了第三位。

最后100米直道，跑在最前面的林娜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变了。白枝狸以一种近乎恐怖的爆发力冲刺，长发在脑后飞扬，肿胀的右眼眯成一条缝，嘴唇咬出了血。她超过第二名，然后是林娜，率先冲过终点线。

全场寂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惊讶的掌声。

白枝狸瘫倒在终点线旁，胸口剧烈起伏。马嘉祺第一个冲过去扶她，触手是满把的冷汗。

"你做到了！第一名！"他声音里的骄傲掩饰不住。

白枝狸抬头看他，肿胀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真...真的？"

马嘉祺点头，忍不住伸手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白枝狸没有躲闪，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像只终于被驯服的小动物。

颁奖仪式上，白枝狸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笨拙地用右手接过奖状。台下掌声稀落，大多数人还在惊讶这个平时毫无存在感的转校生居然能赢。但当她的目光找到人群中的马嘉祺时，她微微笑了——这是马嘉祺第一次看到她完整的笑容。

那天傍晚，他们在空教室里整理运动会物资。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白枝狸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她手臂上的伤好了些，已经不用吊着了，但活动时还是会皱眉。

"给。"她突然递给马嘉祺一个小纸盒。

马嘉祺打开，里面是五只颜色各异的纸狐狸，比上次那个糖纸折的精致许多。

"我自己折的，"白枝狸低头整理奖状，耳朵尖微微发红，"每种颜色...代表不同的星期..."

马嘉祺小心地拿起一只蓝色的："星期一的狐狸？"

白枝狸点头："周一你总是很困...蓝色像清晨的天空..."

马嘉祺心头一热。他从未想过白枝狸会如此细心地观察他的习惯。他拿起红色那只："那这只是？"

"周四。"白枝狸声音更轻了，"周四你有篮球训练...回来时脸总是红的..."

马嘉祺突然意识到，白枝狸送给他的不只是几只纸狐狸，而是她小心翼翼收集的关于他的记忆碎片。这份礼物太珍贵了，珍贵得让他喉咙发紧。

"谢谢。"他最终只说出了这两个字，但语气里的温柔让白枝狸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回家的路上，白枝狸反常地主动说话："我小时候...跑得就很快。"她声音很轻，但不再断断续续，"每次我爸喝醉了要打我...我就跑...他追不上..."

马嘉祺的心揪成一团。他想起白枝狸比赛时的眼神——那不是竞技的兴奋，而是生存的本能。

"你以后可以跑得更远，"他轻声说，"离开这里，去大学，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白枝狸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相信吗？"

马嘉祺没有立即回答。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他发现自己不再只是同情白枝狸，他欣赏她的坚强，心疼她的隐忍，甚至喜欢她害羞时耳朵发红的样子。这种感情来得突然却又理所当然，像是一直在那里，只是他现在才发觉。

"我相信。"他最终说，声音坚定，"因为是你。"

白枝狸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像真正的狐狸一样神秘而美丽。她轻轻碰了碰马嘉祺的手背，然后迅速收回，但这个微小的动作已经足够让马嘉祺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们谁都没有说破，但某种比友谊更深刻的东西已经在两人之间悄然生长，如同石缝中的小花，脆弱却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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