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二

三个月后，林悦在医院走廊撞见了抱着病历单的沈逸。他瘦得眼眶凹陷，白衬衫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像片被风吹皱的纸。

“悦悦……”他嘴唇动了动，病历单簌簌作响。

林悦下意识后退半步，目光掠过他手里的诊断书——胃癌晚期。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尖锐，她想起分手那天他攥着她手腕时的温度，如今那双手正抖得厉害。

“我妈上周走了。”沈逸低头盯着地面，“临走前还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吃饭。”瓷砖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像具正在融化的蜡像。

林悦喉咙发紧，想起那个总往她包里塞核桃的阿姨，临终前大概还攥着给她织到一半的围巾。她想说节哀，却看见沈逸从口袋里摸出颗糖，透明糖纸在指间发出细碎的响——那是她从前最爱吃的橘子硬糖。

“医生说没几个月了。”他忽然笑起来，笑得肩膀直颤，“你说可笑吗？以前总怕你离开，现在倒盼着你离我远点，免得看见我烂在病床上的样子。”

糖纸在他掌心揉成一团，林悦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走廊尽头传来推车轱辘声，消毒水混着血腥气漫过来，她想起他第一次为她剥橘子时，指尖残留的果香。

“其实那天在酒吧……”沈逸忽然抓住她的手，力气小得像抓着一片羽毛，“我不是想逼你复合，只是想告诉你，你送我的领带夹，我一直收在抽屉里。”

林悦猛地抽回手，后退时撞翻了墙边的花盆。泥土洒在沈逸脚边，他弯腰去捡滚落的糖，却被花盆碎片划破了手指。鲜血渗进瓷砖缝隙，像朵迅速枯萎的小红花。

“别再来找我了。”林悦转身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该去陪阿姨，而不是守着一堆破回忆。”

她快步走向电梯，背后传来沈逸的咳嗽声，混着糖纸撕裂的轻响。电梯镜面里，她看见自己眼角还沾着颗泪珠，像当年他为她擦眼泪时，指尖不小心留下的红痕。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然发来消息：“今晚爸妈想请你吃饭，商量我们的婚事。”林悦盯着屏幕，忽然想起沈逸母亲曾说过的话：“悦悦啊，以后你和小逸生的孩子，眼睛肯定像你一样亮。”

电梯门开了，外面阳光刺眼。她摸出包里的橘子糖，放进嘴里，甜味混着苦涩在舌尖炸开。身后的走廊里，沈逸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有保洁阿姨正在清理那摊泥土，就像在擦去一段不该存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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