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棋子

夏雨如丝，织就一张灰蒙蒙的帘幕。十岁的陈杨蜷缩在清河陈氏祠堂的飞檐下，鼻尖萦绕着陈年香灰与霉味。他怀中紧抱一卷《论语注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耳畔传来前院传来的嬉闹声——那是族中子弟在演练儒家「六艺」，唯有他被摒弃在外。

「杂灵根者，心不专一，难入浩然正道。」三日前，族长老陈玄策的话如冰锥刺骨。当测灵盘上七道灵光同时亮起时，满堂哗然，继而化作嗤笑。在以儒家道统为基的清河陈氏，「杂灵根」等同于「废材」，意味着无法凝聚单一属性的浩然气，更遑论踏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修炼之路。

「砰——」

院门被踢开，堂兄陈昊领着几个少年闯进来，腰间玉佩上「克己复礼」四字在雨中泛着冷光。「哟，我们的『七贤公子』躲在这儿装圣人呢？」陈昊甩着湿淋淋的衣袖，嘴角扬起讥讽，「听说你连『格物』境的第一个小阶段『观物』都没过？我五岁就通晓二十四节气，你却连蚂蚁搬家都看不出玄机——」

哄笑声中，陈杨攥紧书卷的手微微发抖。儒家修炼体系的「修身」阶段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四小阶，他确实卡在「格物」整整三年，无论怎么凝视草木星辰，都只能看到表象，无法感知其中蕴含的「理」。

「让开。」他低声道，试图绕过人群。陈昊却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指尖传来淡淡浩然气的压迫感：「急着去哪儿？祠堂后殿的『先贤灵位』该擦拭了，你不是最爱跟老古董打交道吗？」

推搡间，陈杨踉跄着撞向祠堂木门。铜环叩响的刹那，一道惊雷劈开雨幕，照亮门内尘封的角落——一尊褪色的棋盘赫然立在蛛网之间，三十七枚棋子散落四周，最前排一枚漆黑棋子上，隐约刻着「因果」二字。

「这是...」陈杨瞳孔骤缩。他从未见过这张棋盘，清河陈氏的典籍记载中，祠堂只供奉列祖列宗与孔孟牌位，何来此物？

「喂，发什么呆！」陈昊的拳头挥来，却在触及陈杨面门时诡异地凝滞。少年惊讶地发现，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雨珠悬在半空如水晶串，陈昊的表情定格在狰狞的瞬间，就连祠堂梁上的蛛网都凝固成银色的雕塑。

唯有那枚黑棋在缓缓转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竟似一幅微缩的寰宇地图。陈杨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刚触及棋子，无数画面如洪流般涌入脑海：

画面一：一位黑袍老者在混沌中布下棋局，棋盘上跳跃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个位面，一条时间线。

画面二：青年陈杨站在破碎的天道前，掌心托着燃烧的棋子，八大女子分立八方，各自祭出代表诸子百家的法器。

画面三：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少年跪在血泊中，手中握着半枚棋子，上方悬浮着「前世·陈玄」的虚影。

画面四：垂髫小儿抱着一枚金色棋子咯咯笑，背后是翻涌的轮回海，天空中浮现「来世·陈小天」的字迹。

「多重时间线...因果闭环...」陈杨喃喃自语，头痛欲裂。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静止的世界突然恢复流动，陈昊的拳头重重砸在他脸颊上，却被他下意识侧身避开。

「你竟敢躲？！」陈昊恼羞成怒，正要再动手，却听见祠堂深处传来「咔嚓」轻响——那枚黑棋竟自行嵌入棋盘，棋盘表面浮现出金色篆文：「天道棋盘启，诸子纷争起。」

霎时间，雨停风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陈杨瞳孔中一闪而逝的七星纹样。他低头看向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袖珍棋子，正面刻着「陈杨」，背面刻着「卒」。

「走水了！藏书阁起火！」

突兀的惊呼从远处传来，陈昊等人脸色大变，匆匆跑开。陈杨却站在棋盘前，指尖抚过冰凉的棋子，耳中响起一道苍老而缥缈的声音：

「棋手已入棋盘，命运的棋子，该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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