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下的记忆拼图

暴雨像老天爷拿盆直接往下浇，砸在越野车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雨刮器开到最快档都跟不上。林野一只手攥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捏着那张打印纸，指节因为太用力泛白。打印纸上就七个字："城郊废弃信号塔"。

车底盘磕在凸起的碎石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林野根本没心思管，眼睛死死盯着前面。远郊这边早就没人住了，除了风声雨声，就是自己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声。地平线上终于冒出个黑影，越开越近，才看清是个锈得不成样子的信号塔，孤零零戳在雨幕里。塔尖那个红灯倒是还亮着，慢悠悠地转，每十秒闪一下，把周围都映成一片诡异的红。

"程砚，你最好真在这儿。"林野低声骂了句，一脚刹车踩到底。越野车在泥地里滑了段距离才停下，轮胎碾过积水溅起老高的水花。他甩上车门，刚迈出一步，脚下就打滑差点摔倒。左手下意识往车身上一撑，就听咔嚓一声，车门把手直接被捏碎了。

结晶化的左手泛着蓝金色的光，那些纹路像是活的，跟着他的心跳一收一缩。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血混着雨水往下滴，掉在地上立马和积水融在一块儿，看着跟掺了颜料似的。

信号塔的铁门看着得有年头了，上面全是铁锈，合页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听着牙酸。门没锁，虚掩着，像是专门等他来。林野推开门的时候，一群乌鸦叫着飞出来，扑棱棱的翅膀声在雨夜里特别清楚。

里面一股子潮气混着铁锈味，还有点说不清的化学品味。螺旋楼梯沿着墙壁往上盘，地面全是水，倒映着不知道从哪儿透进来的蓝光，一闪一闪的。墙上以前应该写过字，红漆都褪成了粉色，泡在雨里糊成一片，勉强能认出"危险"两个字。

林野深吸一口气，抬脚往上走。金属楼梯被踩得哐哐响，每一步都晃悠，感觉随时能塌。他数着台阶，数到17层的时候，上面突然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嗒嗒嗒的，跟这鬼地方一点都不搭。

再往上爬几层，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信号塔顶端的平台，一圈都是控制台，屏幕亮着幽蓝的光。程砚就站在中间，背对着他，白大褂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他身上那些机械零件在蓝光里看得特别清楚，尤其是后颈那个接口，插着根透明的数据线，一直连到中央主机上。

"等你很久了。"程砚说话的时候没回头，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林野停下脚步，右手慢慢握紧。"删除记忆？"他冷笑一声，结晶化的左手往身后过道一挡，把唯一的退路堵死了，"程砚你还是老样子，遇到事就知道逃避。"

控制台屏幕突然亮起来，上面一条进度条正在慢慢爬：27%。程砚这才稍微侧过脸，机械眼转了个角度，眼球表面全是跳动的数据流，看着根本不像人的眼睛。

"不该被唤醒的记忆，就该永远沉睡。"他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跃，金属指节敲在键盘上，声音不大，却和外面的雨声有种诡异的同步感。

林野心里的火一下就窜上来了。"不该唤醒？"他往前冲了两步，脚下踢到个零件，哐当一声，"三年前那场车祸，你替我藏了什么？我后颈的标记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手腕上的新疤又是哪来的？"

程砚没回答，手速反而更快了。进度条跳到35%。

"你不说是不是？"林野突然发力，朝着控制台猛冲过去。

就在他快碰到程砚的时候，控制台猛地爆出一大团电弧，蓝白色的火花劈里啪啦响。程砚反应快得惊人，猛地转身，机械手掌直接拍过来，和林野的结晶手臂撞个正着。

轰隆一声，冲击波把周围的设备都震得晃了晃。林野感觉虎口发麻，程砚的机械手臂比他想象的还要硬。

"你根本不懂当年的情况！"程砚吼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在林野面前失态。他胳膊肘的接口突然喷出白雾，滋滋作响，机械脊椎上的灯本来是蓝色的，这会儿全红了，一闪一闪的，跟警报灯似的。

"我不懂？"林野气得耳朵都红了，结晶化的左手直接往后一伸，贯穿了旁边的电路板，蓝金色的血液一下子涌出来，全渗进主机里，"那你告诉我，这些年你一直替我用身体挡电击，是为了什么？我每次术后伤口发痒，你左手腕就多道新疤，又是为了什么！"

接触点突然发出刺啦一声，电流顺着手臂往上窜。林野和程砚同时僵住，跟被钉在了地上似的。两人后颈的神经接口自己弹了出来，像两根找到了目标的蛇，嗖地一下就插进了对方后颈。

控制台侧面的同步率仪表盘转得飞快，指针跟要飞出去似的：78%…89%…97%…红色的数字不停跳动。林野感觉脑袋里像被塞进了个炸弹，嗡的一声，眼前的场景突然碎了，跟玻璃一样哗啦一下全散开，又慢慢重组。

画面变成了三年前那个雨夜。

林野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辅路上，浑身都湿透了。前面不远处就是车祸现场，他的赛车撞在护栏上，变形的车头还在冒烟。雨下得特别大，模糊了视线。

然后他看见了程砚。

程砚就躲在路边的树影里，穿着白大褂，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林野眯起眼，看清楚了，是他放在车上的备用抑制剂。程砚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救援人员把他抬上救护车，眼神复杂得让人心慌。

"你在现场？"林野的意识像被什么攥住了，疼得厉害，"你当时就在现场！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救我！"

画面又碎了。这次是医院的ICU病房。

林野躺在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脸色白得像纸。程砚站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两个针管，一个是医院标配的抑制剂，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里面的液体泛着跟林野血液一样的蓝金色。程砚左右看了看，飞快地把标配抑制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把那个蓝金色的药剂推进了林野的输液管里。

打完针，程砚的手背突然开始结晶，浮现出跟林野一模一样的纹路，然后又慢慢消退。

"那是唯一能救你脊椎的方法..."程砚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机械杂音，听得出来他很痛苦。林野看见他机械眼的地方渗出蓝色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同步率仪表盘"啪"的一声爆了，指针指到100%，然后直接转了一圈。

信息素风暴毫无征兆地炸开。

林野的金属腥气和程砚的雪松味混在一块儿，不是互相排斥，而是像找到了另一半的磁体，疯狂交织融合。蓝色和金色的光在两人周围形成漩涡，把控制台的零件都卷了起来，在半空中打着转。

程砚被风暴的冲击力掀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塔顶的护栏上。护栏发出刺耳的呻吟，被撞得往里凹了一大块。他刚想爬起来，林野已经冲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当年刹车是我动的手脚。"程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蓝色的血顺着机械眼的轨道往下滑，在下巴尖汇成一滴，然后滴在林野手背上。

林野感觉自己的血瞬间就凉了。他盯着程砚的眼睛，瞳孔骤缩，结晶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左手蔓延到整条胳膊，一路往上，快要到肩膀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在抖，不是害怕，是愤怒，一种让他想毁了眼前这个人的愤怒。

程砚突然抬手扯断了后颈的神经连接线。全息屏幕闪了几下，切换到一段视频，是林野那辆赛车的行车记录仪。画面里雨下得很大，视线模糊，但能清楚看见刹车油管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

"刹车油管早被人动过手脚..."程砚咳了几声，蓝血从嘴角溢出来，"我只是...提前让它失效了..."

林野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剩下程砚那句话在响。他下意识地用力，把程砚整个提了起来，两人就这么悬空在塔外的暴雨里。脚下几百米就是地面，城市的灯光在远处闪着，像星星一样遥远。

窒息让程砚的身体开始抽搐，他脑子里的记忆屏障在林野的信息素冲击下彻底碎了。更多的画面涌进林野的意识，根本不管他愿不愿意看。

十五岁的程砚，偷偷溜进医院药房，撬开抑制剂的柜子，把里面的药换成自己配的。

医疗记录上，"林野"两个字被涂得乱七八糟，上面写着个陌生的代码：Ω-07。

程砚坐在实验室里，给自己注射同款抑制剂，疼得蜷缩在地上，手背和后颈都在结晶化。

最清晰的一个画面，是程砚拿着手术剪，划开自己的掌心，把血滴进林野的抑制剂瓶子里。血滴进去的瞬间，整个瓶子都蓝了。

"你到底..."林野的手指不知不觉松了劲。他看着程砚的脖子，那里有一圈很淡的纹路，跟他后颈的标记一模一样，只是颜色要浅很多，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信号塔顶的红灯又开始闪了。红光打在两人脸上，一半亮一半暗。林野突然发现，程砚脖子上的结晶纹路，和他后颈的标记完美吻合，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程砚的蓝血滴在林野手背上，顺着结晶的纹路流，在掌心汇成一个小小的蓝色水洼。林野盯着那个水洼，突然发现那些蓝血在他掌心慢慢聚成一个化学分子式，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Omega抑制剂配方。

雨还在下，信号塔的红灯还在闪，程砚被他掐着脖子悬在半空，蓝色的血一滴滴往下掉。林野看着掌心里那个分子式，又看看程砚脖子上的纹路，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信息素失控报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