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 1268 年冬,襄阳内城。朔风卷着碎雪灌进议事厅,吕文焕握着断粮清单的指节泛白,羊皮纸在烛火下簌簌作响。"范天顺," 他忽然轻笑,声音比方才的北风更冷,冰碴般砸在冻僵的地面,"最后三千石糙米," 枯瘦的手指突然攥紧清单,纸页撕裂声惊飞梁间寒鸦,"够全城百姓," 他猛地将清单掼在满是裂痕的案几上,"撑多久?"
范天顺腰间的雁翎刀重重撞在泛黄的密报上,"人相食" 三字被血渍晕染得模糊不清。伤兵啃树皮的响动从墙角传来,混着牙齿磕碎木屑的脆响。"大帅," 他喉头滚动,盯着那些连铠甲都穿不上的汉子,"城外的蒙古人," 突然压低声音,刀柄在掌心磨出焦糊味,"用腊肉诱降咱们的弟兄... 连伤兵营的火夫都..."
公元 1269 年春,樊城城头。牛富的钢叉挑开裹着兽皮的劝降箭书,冻僵的手指在血珠里摸索着展开羊皮。"胡虏!" 他突然暴喝,震得垛口积雪轰然崩塌,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箭痕。"老子的爷爷," 染血的手指狠狠戳向自己胸口,那里还别着半枚生锈的岳家军旗残片,"当年在朱仙镇扛旗时,你们祖宗还在放羊!"
蒙古千户的弯刀斜劈在铁盾上,迸溅的火星照亮他脸上的刺青。"宋人," 他舔去刀刃上的雪粒,刀尖指向远处缓缓移动的回回炮,"你们的城墙," 忽然提高声音,震得护城河的冰面发出裂响,"挡得住咱们百斤重的石弹吗?上个月潭州城墙..."
公元 1270 年夏,临安都堂。贾似道的象牙算筹撒在描金诏书,"襄阳解围" 四字被打翻的茶渍泡得发胀。他指尖划过 "张世杰率军" 条目,珊瑚扳指在烛火下流转血色:"伯玉," 忽然轻笑,声音甜腻得像西湖藕粉,"让他走陆路," 染着丹蔻的指甲在地图上划出歪扭的弧线,"别靠近长江..."
陈宜中的玉笏重重叩在金砖地上,脆响惊得梁间雀鸟扑棱棱乱飞。"相爷," 他望着贾似道袖口新换的东珠,突然提高声音,"汉水被蒙古人封死了," 汗湿的官服紧贴后背,"走陆路要绕武当山,山道积雪三尺,粮草..."
公元 1271 年秋,蒙古汗帐。忽必烈的指甲深深抠进羊皮绘制的布防图,吕文焕的名字被朱砂圈了又圈。"子羽," 他忽然轻笑,探报在掌心揉成皱团,"你说他宁死不降," 突然将探报甩向炭火,看纸灰飘向帐外纷飞的胡笳声,"可城内的老鼠," 染着金粉的手指敲打着图上标注的粮仓,"都被吃绝了。"
刘整的佩刀 "当啷" 砍在青砖上,火星溅在他曾经佩戴的宋军虎符印记处。"大汗," 他盯着帐外猎猎作响的九斿白纛,"末将愿带水师," 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地下埋着的宋军冤魂,"截断襄阳最后的樵路... 让他们连树皮都..."
公元 1272 年冬,襄阳西门。张顺的战船撞在粗如儿臂的铁索上,江水倒灌进舱。他挥刀斩断锁链的瞬间,三支利箭穿透铠甲。咸腥的血沫混着江水涌出嘴角,他仰头望着城头摇晃的灯笼,最后一丝力气凝聚在喉间:"文焕哥..." 话音未落,手中刻着 "救援" 的令箭沉入漆黑江底,激起的涟漪很快被浪涛吞没。
吕文焕的银枪 "当啷" 落地,在冰面上滑出长长的血痕。江面上浮尸随着暗流起伏,月光照在张顺惨白的脸上,他还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张贵、张顺," 吕文焕忽然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抚过死者未阖的双眼,"你们的鬼面军," 突然抓起长枪指向天际,"都成了江底的冤魂... 二十年前在鄂州..."
公元 1273 年春,襄阳帅府。范天顺将绳索套上房梁,《武穆遗书》摊开在案,"精忠报国" 四字被烛泪烫出焦痕。"大帅," 他忽然轻笑,声音发颤,白绫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末将先走一步," 猛地扯紧绳索,"到地下," 踢翻的椅子撞翻烛台,火苗瞬间窜上帷幔,"给岳大帅报信..."
吕文焕踹开帅府大门时,浓烟已经吞没半个屋檐。他死死抠住范天顺的遗书,指缝间渗出鲜血。"天顺!" 他对着熊熊烈火嘶吼,窗外蒙古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你敢死," 突然抓起案上的虎符摔得粉碎,"我就敢," 沙哑的声音混着爆裂的木梁声,"开城!"
公元 1273 年夏,临安皇宫。文天祥的弹劾章拍在鎏金案几,"误国" 二字的墨迹晕开,宛如泣血。"陛下," 他怒目圆睁,望着宋度宗苍白的病容,"襄阳城破," 手中降书被捏得簌簌发抖,"吕文焕降了," 突然指向窗外歌舞升平的西湖,"贾似道却在..."
贾似道摇着湘妃竹扇款步而入,扇面上新绘的《溪山行旅图》还未干透。"文侍郎," 他忽然轻笑,目光落在文天祥素白的孝服上,"你在江西招的义兵," 扇柄轻轻敲打着案头,"够挡得住蒙古铁骑?当年李庭芝..."
公元 1273 年秋,大都开平府。忽必烈的冕旒扫过南宋国书,"割江为界" 四字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金粉。"伯颜," 他忽然轻笑,将《澶渊之盟》副本掷向舆图,"宋人说割江为界," 苍老的手指划过临安城标记,"还记得当年," 声音突然变得森冷,"他们怎么对岳飞的?"
伯颜的横刀重重顿在地图上的长江,震得墨汁绘的水纹泛起涟漪。"大汗," 他望着南方翻滚的乌云,"末将愿率二十万大军," 铠甲缝隙渗出的血珠滴在临安字样上,"直取临安!踏平..."
江西点将台上,文天祥抚摸着断剑上斑驳的血痕。夜风卷着北方烽火的焦糊味,远处传来隐约的战鼓声。"岳大帅," 他对着虚空低语,剑鞘上的 "尽忠报国" 四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您当年没守住的襄阳," 突然举起 "勤王" 令箭指向天际,"咱们接着守," 沙哑的声音混着更鼓,"哪怕只剩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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