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公元 1273 年冬，江西赣州点将台。寒风卷着砂砾扑在斑驳的城墙上，文天祥握着令箭的指节泛白，竹制箭杆在 "勤王军名册" 上叩出轻响。当目光掠过杜浒肩头缠着麻布的铁枪，他忽然轻笑，指腹抚过 "民兵八万" 四个字时，袖口滑落的补丁扫过纸面："贵卿，" 他的声音混着呼啸的北风，"这些拿锄头的弟兄，" 突然提高声调，惊起檐角两只寒鸦，"能比当年岳家军的乡兵，" 哗啦抖开怀中泛黄的《岳武穆行军录》，书页间夹着的艾草干叶簌簌飘落，"差多少？"​

杜浒的铁枪 "当啷" 一声戳进冻硬的土地，枪杆震颤着发出闷雷般的嗡鸣。他望着台下参差不齐的队伍 有人裹着蓑衣，有人腰间别着砍柴刀，在暮色里像一片枯黄的野草："先生，" 他喉头滚动，"末将把 ' 冻死不拆屋 ' 刻在每支竹矛上，" 忽然压低声音，呵出的白气在枪尖凝成冰晶，"可朝廷的军饷..."​

"军饷？" 文天祥猛地扯开粗布官袍，露出内衬打满补丁的单衣，寒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我变卖家产凑的粮草，" 抓起案上皱巴巴的借据在空中挥舞，羊皮纸边缘的火漆印已开裂，"够撑三个月，" 他转身望向北方，暮色中的远山像一道凝固的伤疤，"三个月后，" 笑声中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要么收复襄阳，" 忽然将借据按在胸口，"要么死在阵前。"​

公元 1274 年春，临安皇宫垂拱殿。陈宜中的玉笏重重叩在金砖地面，清脆的声响惊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土。他瞪着病榻前形容枯槁的宋度宗，胡须随着颤抖："陛下，" 袍袖扫过 "贾似道亲征" 诏书，墨迹未干的朱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贾似道带十三万大军，" 突然拔高的声音震得窗棂轻晃，"却把亲军留在临安..."​

贾似道斜倚在沉香木榻上，羽扇慢条斯理扫过 "都督诸路军马" 金印，扇骨在 "丁家洲" 舆图上敲出哒哒声："陈参政，" 他忽然轻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指尖划过舆图上密密麻麻的蒙古水师标记，"你懂兵法？" 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当年孟珙守襄阳，" 展开密报时，信纸边缘沾着暗红药渍，"也得靠长江天险..."​

公元 1274 年夏，丁家洲江面浮尸蔽江。孙虎臣的战船撞上蒙古火筏的刹那，冲天火光映得江水如沸血。他踉跄着扶住船舷，青铜护腕在甲板上擦出刺耳声响："相公！" 对着旗舰方向的嘶吼被爆炸声撕碎，"咱们的水师，" 望着远处黑影中若隐若现的回回炮架，突然破音的喊声混着浓烟，"连回回炮都没见到..."​

贾似道手中的象牙算筹哗啦啦撒在案上，在 "溃军" 急报上堆成惨白的小山。他盯着江面漂满的绯色官服，喉结上下滚动："孙将军，" 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快发 ' 和谈 ' 旗，" 抓起案头降表时，袖口滑落露出三道青紫掐痕，"就说大宋愿，" 颤抖的手指在 "割长江以北" 处反复摩挲，"割长江以北..."​

公元 1274 年秋，平江府张世杰大营。秋雨顺着牛皮帐篷的缝隙滴落，在 "常州告急" 箭书上晕开深色水渍。张世杰的刀柄重重磕在案几，震得砚台里的墨汁四溅："文山，" 他的目光扫过文天祥素白的孝服 是为刚病逝的母亲所穿，"咱们的兵力，" 指尖划过军报上 "伯颜亲率二十万" 的红字，"还不到五万..."​

文天祥的狼毫悬在 "死守常州" 令上，墨滴坠落在 "岳家军旧部" 条目，洇开一朵小小的乌云："世杰，" 他忽然冷笑，指甲掐进掌心在素服上留下淡淡血痕，"当年岳大帅在朱仙镇，" 哗啦抖开残破的《武穆阵图》，边角处还留着火燎的焦痕，"五百骑兵破十万，" 突然扯开帐帘，雨中密密麻麻的义兵举着火把，宛如散落人间的星辰，"咱们有百姓，" 望着城外绵延数里的灯火，声音突然变得滚烫，"有民心！"​

公元 1275 年春，临安都堂。留梦炎的弹劾章重重摔在紫檀木案，飞溅的墨汁染红 "文天祥专权" 案宗。他望着病榻上的贾似道 —— 那人脸颊凹陷，眼窝青黑如鬼，忽然轻笑："陛下，" 袍袖扫过账本上触目惊心的数字，"文天祥在平江，" 突然提高声调，震得梁间积灰簌簌而落，"把州县赋税，" 抓起案上账本在空中挥舞，纸张被扯得哗啦作响，"全充了军饷！"​

宋恭帝抓着龙椅雕花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檀木："留相，" 他的声音比窗外的春雨更冷，"蒙古军已过了建康..."​

"建康？" 贾似道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 "迁都福州" 密奏上，洇开暗红的花："陛下，" 他忽然压低声音，展开海船图时，袖口滑落露出缠着纱布的手腕，"咱们还有，" 枯瘦的手指戳着泉州港的标记，"泉州的市舶司..."​

公元 1275 年夏，常州城头。姚訔的佩刀剁在 "蒙古劝降" 箭书上，刀刃豁开的木片飞溅。他望着城下猎猎作响的九斿白纛，白发在风中凌乱如帚："伯颜！" 嘶吼震得箭楼的瓦当叮咚作响，"我姚家三代，" 举起手中断枪 枪缨早已染成暗红，"都跟着岳大帅抗金，" 突然将断枪重重砸在女墙上，木屑纷飞中，"会怕你胡虏？"​

伯颜的横刀挑着宋军尸首的衣襟，在暮色里划出冰冷的弧线："宋人，" 他望着城头猎猎作响的 "精忠" 大旗，突然冷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你们的岳飞，" 哗啦抖开降将名单，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朱批闪着妖异的光，"早被你们自己杀了，" 刀尖猛地指向北方，"吕文焕现在，" 声音混着马蹄声，"是我大元的襄汉大都督！"​

公元 1275 年秋，平江府中军帐。文天祥的令箭 "啪" 地摔在 "常州城破" 急报上，震得烛台摇晃。他盯着陆秀夫染血的衣袍 那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脑浆，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破碎的呜咽："九渊，" 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姚訔全家百口，" 突然提高声调，惊得帐外卫兵佩剑出鞘，"都死在城头..."​

陆秀夫的玉笏重重叩地，脆响惊飞檐下栖着的寒鸦。他望着帐外绵延数里的难民 有人背着死去孩子的尸体，有人捧着啃剩的树皮，声音发颤："先生，" 展开兵力册时，纸页间夹着的野菜标本簌簌飘落，"贾似道已贬循州，" 手指抚过 "三万" 二字，仿佛触碰一块滚烫的烙铁，"咱们的勤王军，" 突然压低声音，"还剩三万..."​

"三万？" 文天祥突然大笑："当年岳大帅从宜兴起兵，" 只有两千弟兄，" 突然抓起案上 "讨贼" 檄文，在风中展开如旗，"传令下去，" 刀尖直指临安方向，"明日开拔，" 血滴在檄文 "死战" 二字上，"就是死，" 望着北方漫天乌云，"也要死在天子脚下！"​

公元 1275 年冬，临安城外皋亭山。霜雪覆盖的山道上，文天祥戴着镣铐的脚踝在冻土上拖出两道血痕。伯颜手指摩挲着劝降书，羊皮纸上 "社稷为重" 四字被汗渍晕染："希文，" 他忽然轻笑，展开《宋史・岳飞传》时，书页间夹着的金叶子滑落，"你学岳飞，" 压低的声音混着北风，"可岳飞的结局，" 刀尖挑起文天祥染血的衣襟，"你忘了？"​

文天祥忽然轻笑，冻裂的嘴唇渗出鲜血。他望着漫山遍野的蒙古军帐 篝火如鬼火般明灭，突然提高声调："伯颜，" 铁链哗啦作响，他挺起染血的胸膛，"岳飞的结局，" 指向自己跳动的心脏，"是天下人的良心，" 突然冷笑，喉间涌上的血沫喷在镣铐上，"你蒙古的铁骑，" 望着远处临安皇宫的飞檐，"踏得碎城池，" 晃着沉甸甸的铁链，"踏不碎，" 声震四野，"汉人的节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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