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序更迭,又逢新岁。
剑隐门内檐下琉璃盏灼灼如星,廊间红绸缀满梅枝,处处浮动着佳节烟霞。
姜令仪素手执段浮生所递之窗花,指尖轻抚冰绡纹络,唇角微扬,眸中似笼着一泓春水。
“浮生,这窗花纹路...莫不是去年雪霁时共赏之梅枝?”她抬睫望去,声如软烟:“彼时你说这梅花凌霜不折,最是动人”
段浮生凝眸视她,眸中柔光流转似化不开的蜜糖,温声道:“去年你倚窗叹雪梅孤傲,我便以冰绡纹刻其风骨,今岁特添寒霜蚀痕,你看这瓣隙间细纹,恰似北风过境时梅枝颤动的影”
姜令仪眸中泛起涟漪,指尖将窗花贴近窗棂:"你总记得这些细枝末节"她忽然轻笑出声,"还记得初学剪纸时,我剪坏了三张红纸,你却不恼,陪我在廊下从晨光练到月升..."
段浮生闻言,耳尖微微泛红,却故作镇定地接过话头:"那时你总说'武学要精进,手艺也不能落下',这窗花贴得倒是比我工整了"他抬手轻轻扶正她贴歪的窗花,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她的掌心,两人默契地未移开目光。
"手艺纵精妙,终不及君心意"她将末片窗花稳稳贴上,转身时广袖轻扫段浮生衣角,似无声牵绊,低语道:"无相舟日前返归无剑山庄,楚离风为寻断水刀离庄已久,夫君又闭关未出……今岁除夕,倒只剩你我二人相对"
无相舟归庄,楚离风寻断水刀未返,师父闭关不出,段浮生心头欢愉竟至盈满,眉间笑意如春水初融,窗花映雪,烛影摇曳,唯二人相对,袖角拂过袍襟,似有暗香萦绕,无声处自有暖意流转。
段浮生眸色渐深,声音染上暖意:"二人便好"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雕梅花簪,簪头缀着几粒莹润的雪珠,"去年你说簪子丢了可惜,我寻了冰晶玉重新雕琢,趁此刻戴上可好?"
姜令仪怔住,望着他指尖的簪子,忽而展颜轻笑,轻声“嗯”了一声后,侧身低头,任由他将簪子插入发髻,冰凉的触感掠过耳畔,却暖了心间。
二人并肩而立,临窗观雪。
但见窗外琼花簌簌而落,银絮纷扬如絮,远眺天际,焰火升空,于墨色天幕绽开斑斓流光,宛若星河倾泻,璀璨难描。
姜令仪玉躯轻倚段浮生肩头,体暖相融,恍若春阳拂体,心间安宁如止水无波。
"浮生,可还记得我们初次共赏烟花之景?"姜令仪启唇轻问,声如珠落玉盘,柔婉动人。
段浮生眸中柔情似水,忆及旧事:"怎会忘却?那时在剑隐宗后山,为追逐一只受伤雪麋,误入云深不知处,谁料山顶之上,竟得见此生绝色焰火,恍如仙人掷彩,绚烂惊心"
姜令仪轻叹如兰:"光阴荏苒,当真似白驹过隙"
"令仪,若能岁岁与你共守元夕,便是我平生至愿"段浮生言语温醇,似三月春风拂过心扉。
忽有清风携寒掠过,姜令仪蛾眉微颦,玉肩轻颤,段浮生迅即展袖,取过云纹鹤氅,动作轻柔如拂柳絮,为她披于身上,氅帛垂落,恰似一片暖云笼住佳人。
"小心着凉"段浮生柔声叮嘱,姜令仪颔首应之。
她偎入浮生怀中,觉其襟怀如暖玉生烟,融融温热沁入肌骨。
焰火绽于苍穹,流光溢彩,恍若星汉倾泻,将长夜映作琉璃幻境,浮生垂眸凝视怀中人,眉目间染尽温柔,心弦轻颤,俯首于她额间落下一吻,如蝶栖春瓣。
姜令仪睫羽微阖,任那温存漫上眉梢。
待烟花渐歇,夜穹复归幽蓝,浮生执其素手,引她至案几畔,珍馐罗列,香气氤氲,如兰麝暗浮,更添几分缱绻。
"令仪,新岁愿卿心想事成,诸事顺遂"浮生举盏而语,眸中映着烛火暖光。
姜令仪莞尔回礼:"浮生,我亦盼君剑术精进,终成剑隐门之傲骨"二人相视而笑,玉盏相碰,清酒微晃,似将世间纷扰皆融作这一瞬的澄明。
……
“前辈不可”
楚离风面如霜纸,凝眸望断水刀以枯槁之手,将毕生修为缓缓渡入己身,经脉如焚,痛若刀绞,然其心知,若非前辈以命相托,此刻早已魂归九泉。
断水刀鬓发尽白,气若游丝,语声颤如秋叶:“稚子……此乃老朽最后能为江湖之事……莫教魔焰燎原……”话音未落,丹田已空,残躯如风中烛,倏然倾颓。
楚离风感磅礴内力涌如江河,双目含泪,几欲垂睫,喉间哽声如金石相击:“前辈……离风定不负此身血、不负江湖魂!”
暮色沉如墨,寒风啸如泣。
楚离风轻抚其臂,将前辈遗体置青松之下,黄土覆棺,三拜九叩,眉间悲色凝为霜,起身时,袖中长剑嗡鸣,似哀似怒,寒芒映月如霜雪。
“前辈魂安……离风必踏血海、斩邪魁,以慰英灵!”心誓如磐,踏碎满地残阳,孤影没入苍茫夜,腰间剑气犹颤,似承两代侠骨,共赴天涯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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