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魔鬼嬷嬷训练营

　永和宫的晨曦，尚未完全驱散长夜的清寒。

　　姜宁已跪在冰凉的织锦软垫上，背脊挺得如一杆迎雪的翠竹。

　　双手一丝不苟地交叠于身前，纹丝不动。

　　“头再低三分，下颌微收，似敬非卑。”

　　一道苍老却锐利如鹰隼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是太后钦点的教习嬷嬷，姓容，宫中老资格，据说曾教导过先帝的嫔妃。

　　容嬷嬷手持一柄紫檀木戒尺，尺身在晨光下泛着沉郁的光。

　　她踱步的声音极轻，却每一下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

　　姜宁依言，细微地调整着姿势。

　　颈后传来清晰的酸胀感，但她眉眼未动分毫。

　　“眼神！未来的中宫之主，眼神岂能如池中浮萍，飘忽不定？”

　　戒尺“啪”一声，极轻却极具穿透力地敲在了姜宁垂放于身侧的指尖上。

　　酥麻的痛感瞬间窜遍手臂。

　　姜宁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随即稳住。

　　她咬紧了后槽牙，将所有不适尽数咽下。

　　“记住，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皇家威仪，天下表率。”

　　容嬷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像是一台精准执行命令的机器。

　　“仪态二字，说来简单，却是皇后一生都需恪守的修行。差之毫厘，便是失了国体！”

　　姜宁闭上眼，将嬷嬷的每一个字都刻入脑海。

　　她在心中默念：姜宁，你可以，你必须可以。

　　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酸麻感，仿佛已经融入了骨血。

　　“起吧。”

　　容嬷嬷终于开了金口，声音依旧平直。

　　“今日的仪态课暂到此处，午后是宫规典籍，晚间是女德女训。明日卯时，继续。”

　　没有半分喘息的余地。

　　姜宁缓缓起身，膝盖处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险些一个踉跄。

　　小翠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她，眼圈泛红：“娘娘，您……”

　　姜宁对她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她接过小翠递来的温热帕子，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小翠，”她声音略带沙哑，却异常平静，“你说，这条路，我能走稳吗？”

　　“娘娘，您一定能！”小翠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奴婢从未见过比您更坚韧、更聪慧的女子！这后位，非您莫属！”

　　姜宁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带着几分释然，几分自嘲。

　　“借你吉言了。”

　　这时，小翠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身后捧出一个用云锦包裹的托盘。

　　托盘上，是一只雕花檀木盒。

　　“娘娘，您瞧这是什么？”

　　盒子打开，刹那间，满室仿佛都被一片流光溢彩所照亮。

　　一套金丝鸾鸟朝凤纹的宫装，静静躺在其中。

　　那繁复精美的绣工，那华贵夺目的光泽，无一不彰显着其主人的尊贵。

　　“这……”姜宁的呼吸微微一滞。

　　“是皇上清晨亲自差人送来的。”小翠眉飞色舞，“说是请娘娘闲暇时试试尺寸，若有不妥，即刻着司制房修改。皇上对娘娘，当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姜宁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柔滑的凤纹锦缎。

　　心头，涌上的不只是暖流。

　　更有千钧重担，和一份不容退缩的决绝。

　　夜，渐深。

　　永和宫内，烛火如豆，静静燃烧。

　　姜宁端坐于书案前，面前摊开的，却并非《女则》或《内训》。

　　而是一张绘制精细的京城舆图，以及数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宣纸。

　　上面罗列着当朝重臣的派系、姻亲、政绩，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娘娘，您这是……”小翠研着墨，看得心惊胆战。

　　这些东西，寻常宫嫔看一眼都是罪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姜宁的目光，专注而锐利，“皇上为我挡在前面，我亦不能只做他身后的菟丝花。”

　　她轻声呢喃：“李丞相，老成持重，却也固执守旧；张太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牵一发而动全身……”

　　小翠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明白，娘娘在做一件极重要的大事。

　　她眼中，除了担忧，更多的是与有荣焉的敬佩。

　　突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衣袂破空之声，几不可闻。

　　若非姜宁习武多年，耳力过人，几乎会以为是夜风拂过。

　　她眸光一凝，示意小翠噤声。

　　下一瞬，窗棂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道颀长挺拔的明黄身影，如猎豹般矫健，又如夜枭般无声，灵巧地翻了进来。

　　动作间，不见半分帝王的沉重，反倒有几分少年人的不羁与急切。

　　“皇上？”姜宁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与喜。

　　凌霄稳稳落地，几步便来到她身前。

　　他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凤眸却灼热如火，一瞬不瞬地锁着她。

　　“朕的宁儿，又在熬夜苦读？”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心疼。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舆图和手札，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与欣慰，更多的却是怜惜。

　　“嗯。”姜宁点点头，将手中的狼毫笔搁下，“睡不着，便想着多看一些，多学一些。”

　　凌霄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指尖。

　　“这些东西，朕会处理。”他沉声道，“你不必如此辛苦，给自己这般大的压力。”

　　“可是……”姜宁抬眸，清澈的眼底映着烛光，也映着他的身影，“臣妾不想只做您的负累。臣妾想与您并肩而立，为您分忧。”

　　“朕知道。”凌霄将她柔软的手包裹在掌心，轻轻摩挲。

　　“朕都知道。”

　　他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轻柔如羽。

　　“但朕更希望你安好，无忧。”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宁儿，你只需相信朕。所有风雨，朕来挡。所有障碍，朕来平。”

　　“你，只需安心做朕的皇后。”

　　姜宁望着他深邃眼眸中那份不惜一切的执拗与深情，心中百感交集。

　　感动，酸涩，还有一股源源不断生出的力量。

　　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皇上，臣妾会的。”

　　“臣妾会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一个能与您并肩的皇后。”

　　凌霄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朕等你。”

　　他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永和宫的烛火，彻夜未熄。

　　姜宁知道，属于她的战场，早已不仅仅是后宫。

　　更是那波谲云诡的朝堂，那人心叵测的天下。

　　而她，已然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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