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夜探流云斩毒蛇

　　夜色渐深。

　　偏殿的灯火依旧明亮。

　　姜宁放下手中的兵力布防图，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疲惫，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

　　她唤来一直候在门外的内侍。

　　“传令下去。”

　　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

　　“【平叛督办处】即刻接管宫禁协防事宜。”

　　内侍心中一凛，躬身领命。

　　“遵旨。”

　　姜宁的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不变。

　　“另，调一队羽林卫，随本宫前往流云宫。”

　　内侍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流云宫？丽妃的居所？

　　他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讶异，但很快便深深垂下头。

　　“遵命。”

　　流云宫。

　　那是丽妃的地盘。

　　姜宁站起身，素手理了理略有些褶皱的宫装。

　　她的动作从容不迫。

　　攘外必先安内。

　　后宫，是离凌霄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被忽略，却可能藏着最深沉隐患之处。

　　她今日，便要借“协防宫禁”之名，行清查之实。

　　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必须先拔了它们的毒牙。

　　流云宫内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伴随着娇媚的笑语，远远便能听见。

　　一派歌舞升平，奢靡享乐的景象。

　　然而，当姜宁带着一队甲胄鲜明、气势森然的羽林卫出现在宫门口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守门的宫女太监们面色煞白，魂飞魄散一般，慌忙跪伏于地，瑟瑟发抖。

　　“奴婢（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丽妃正斜倚在铺着锦绣软垫的榻上，听着新谱的小曲儿。

　　闻讯，她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脸上依旧带着那份惯有的娇纵，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皇后娘娘深夜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她屈膝行礼，姿态却并不如何恭敬，话语也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姜宁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她只对身后的羽林卫统领微微示意。

　　那统领立刻会意。

　　“【平叛督办处】奉陛下旨意，协防宫禁，彻查一切安全隐患。”

　　姜宁的声音清冽，不带一丝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搜。”

　　一个字，冷硬如冰，砸在流云宫寂静的庭院中。

　　羽林卫得令，如狼似虎般立刻分散开，开始仔细搜查流云宫的每一个角落。

　　动作迅捷，训练有素。

　　丽妃的脸色骤然大变，那份娇纵与从容瞬间消失无踪。

　　“皇后娘娘！您这是何意？！”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一丝惊慌。

　　“本宫奉旨行事，职责所在。”

　　姜宁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奉旨？皇上怎会下这样的旨意？”

　　丽妃的声音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分明是您挟私报复！妒忌本宫得宠！”

　　她尖声叫嚷起来，试图占据道德高地。

　　“您手握【平叛督办处】大权，就可以如此无法无天，随意欺凌我等后宫姐妹吗？！”

　　她的声音凄厉，带着浓重的哭腔，眼神却怨毒地扫向周围，试图引来旁人的注意和同情。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谁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姜宁静静立于庭院中央。

　　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衣袂飘飘，她却恍若未闻丽妃那刺耳的哭诉与指责。

　　她的共情心弦，清晰地捕捉到丽妃心底深处涌动的，并非半分委屈。

　　而是强烈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慌乱与怨毒。

　　姜宁的目光掠过丽妃因极致慌乱而扭曲的脸庞，没有丝毫停留。

　　她心中了然。

　　就是这里。

　　“仔细搜。”

　　她再次下令，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羽林卫的动作更加迅速，也更加彻底。

　　翻箱倒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丽妃的哭喊渐渐变成了气急败坏的咒骂。

　　她指着姜宁，口不择言，言语污秽不堪。

　　“堵上她的嘴。”

　　姜宁甚至没有侧头，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

　　立刻有两名身强体壮的嬷嬷上前。

　　她们动作麻利，一人反剪丽妃双手，另一人迅速用一块布巾塞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口。

　　丽妃“呜呜”挣扎，眼中满是怨毒与深切的恐惧。

　　就在这时。

　　一名羽林卫从丽妃的寝殿内快步走出。

　　他手中捧着一个蒙着黄布的托盘，神色凝重。

　　“启禀娘娘，在丽妃娘娘床下的暗格里，发现了这个。”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块黄布被揭开。

　　托盘之上，赫然放着几个制作粗糙、面目狰狞的布偶。

　　布偶身上，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生辰八字。

　　其中一个，赫然是她姜宁的！

　　另一个，竟然是当今皇帝凌霄的！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两个布偶身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闪着寒光的银针！

　　旁边还散落着几张画着诡异扭曲符号的符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巫蛊娃娃】！

　　周围响起一片清晰可闻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宫中最最忌讳的厌胜之术！

　　诅咒的，还是当今皇后和皇帝！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丽妃看到那些东西被搜了出来，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

　　她挣扎得更加剧烈，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眼中是全然的、无法掩饰的惊恐。

　　姜宁缓步上前。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拈起了那个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娃娃。

　　入手冰凉。

　　细密的针尖刺破了粗糙的布料，仿佛能透过这布偶，感受到那背后凝聚的、阴冷刻骨的恶意。

　　她放下娃娃，目光转向被堵住嘴、面如死灰的丽妃。

　　那股强烈的慌乱和怨毒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绝望？

　　不，不仅仅是绝望。

　　姜宁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恐怕不止巫蛊这么简单。

　　“继续搜。”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尤其是书房和梳妆台，每一个抽屉，每一个夹层，都不能放过。”

　　羽林卫领命，再次进入内殿，展开更为细致的搜查。

　　丽妃死死地盯着姜宁，被堵住的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一头受伤濒死的野兽，徒劳地发出着最后的悲鸣。

　　很快。

　　另一名羽林卫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一次，是在梳妆台一个极为隐蔽的夹层之中，搜出了几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

　　信纸已经微微有些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上面的字迹娟秀，与丽妃平日所书的笔迹一般无二。

　　羽林卫不敢怠慢，立刻将信件恭敬地呈给姜宁。

　　姜宁接过信纸，展开。

　　她快速地浏览着信上的内容。

　　只看了几行，她的瞳孔便微微一缩。

　　信中的内容，触目惊心！

　　字里行间，隐晦地提及与宫外某位“大人”的秘密联络。

　　更出现了“时机成熟”、“里应外合”、“先乱后宫，再动朝纲”等等令人不寒而栗的字眼！

　　虽然言辞极尽隐晦，试图掩盖。

　　但其颠覆社稷、图谋不轨之意，已然昭然若揭！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后宫争宠，也不是单纯的巫蛊诅咒了！

　　这是通敌！是叛乱！

　　姜宁捏紧了手中的信纸，指节微微发白。

　　难怪丽妃会如此惊恐绝望。

　　原来，这巫蛊厌胜之术，不过是冰山一角，是她更大阴谋败露后的垂死挣扎。

　　她缓缓抬头，目光如冰刃般射向瘫软在地的丽妃。

　　“丽妃，这些信，你作何解释？”

　　那两名嬷嬷会意，取下了塞住丽妃口中的布巾。

　　丽妃瘫软如泥，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中，只剩下死寂般的灰败。

　　“带走。”

　　姜宁不再看她一眼，冷然转身。

　　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所有流云宫宫人，一并带回【平叛督办处】，严加审问，一个都不能放过！”

　　羽林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一滩烂泥的丽妃，以及一众哭泣求饶、魂飞魄散的宫人，全部押解带走。

　　方才还歌舞喧嚣的流云宫，瞬间空旷下来。

　　只剩下被翻得凌乱不堪的器物，和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烛火。

　　映照着一地狼藉。

　　姜宁独自站在庭院之中，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微微仰头，看向墨色的苍穹。

　　这第一刀，斩得比她预想中，更深，也更险。

　　但，也更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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