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内,烛火微微晃动,将姜宁略显疲惫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背影,深深镌刻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几张已然泛黄的信纸。
娟秀的字迹下,暗藏着令人心悸的杀机。
“传【平叛督办处】掌刑官。”
她放下信纸,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瞬间驱散了殿内的些许暖意。
一名身着玄色劲装、面容冷肃如铁的中年男子,闻声快步从殿外阴影中走出,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
“属下在。”
“流云宫所有人,分开审讯。”
姜宁将那几封薄薄的信纸推向他。
“重点,是这个与丽妃暗中勾结的‘大人’究竟是谁。”
“他们之间的联络方式,必须查得一清二楚。”
“以及……宫中,是否还潜藏着其他的内应。”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是,娘娘。”
掌刑官接过信纸,目光锐利地扫过,并未多言半句废话。
“不必急着动用酷刑。”
姜宁补充道,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先攻心。”
“尤其是丽妃身边那些贴身的心腹,撬开他们的嘴,比什么都重要。”
“属下明白。”
掌刑官再次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殿门之外。
姜宁端起桌案上那杯几近冷却的茶水,浅浅饮了一口。
茶水微苦,却让她纷乱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平叛督办处】,是凌霄递到她手中的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
但如何用好这把双刃剑,考验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持剑人的智慧与手腕。
丽妃,只是她投下的一颗石子。
她要的,是借这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将那些隐藏在幽深宫闱暗处,妄图搅乱朝局、甚至威胁凌霄性命的毒蛇,一条接一条,全都揪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她的“共情心弦”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清晰地感知到,随着丽妃被雷霆手段押走,一股巨大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慌,如同瘟疫般正在后宫之中急速蔓延。
那些曾经浓烈得化不开的嫉妒与怨恨,此刻如同被狂风吹散的云烟,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与丽妃过从甚密,或是自身本就藏着掖着、不干不净的嫔妃,此刻更是寝食难安。
某座依旧灯火通明的奢华宫殿内。
“娘娘!娘娘!出大事了!丽妃娘娘……丽妃娘娘被皇后娘娘带走了!”
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宫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内殿,声音尖细,带着哭腔。
“什么?!”
原本正对着菱花镜赏玩一支新贡南海珍珠钗的贤妃,闻言手猛地一抖。
那支流光溢彩的珠钗,“啪”地一声掉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珍珠四溅。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带着羽林卫去的!”
小宫女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说是丽妃娘娘行巫蛊之术,诅咒皇上和她自己!”
“还……还从流云宫搜出了……搜出了通敌的书信!”
“通敌?!”
贤妃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她……她怎么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变得嘶哑。
“现在整个流云宫都被封了,所有宫人,一个不留,全被带去【平叛督办处】了!”
“听说皇后娘娘下了严令,要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贤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瘫软在铺着锦褥的椅子上,手指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几日丽妃那张带着诡秘笑容的脸。
丽妃曾隐晦地向她提及,说宫外有“贵人”相助,待“时机成熟”,便可……
当时她只当是丽妃争风吃醋昏了头,说的胡话,并未往深处细想,甚至还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
如今想来,那分明是想要拉她一同跳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快!快去寿康宫!”
贤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因为动作过急,险些再次跌倒。
她抓住宫女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声音尖利得有些变调。
“立刻!去求见太后娘娘!”
不止是贤妃的宫中。
一时间,数个平日里自诩有些体面的宫苑,其掌事宫女、太监,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脚步匆匆,神色慌张地朝着寿康宫的方向疾奔而去。
有的是真心求救,希望太后能出面压制皇后的气焰。
有的是急于通风报信,想在太后面前留个好。
更多的,则是惶惶不可终日,想要撇清自己与丽妃的关系,生怕被牵连进去。
各种复杂的心思,在寂静的夜色下,疯狂交织。
寿康宫内,檀香的清雅气息袅袅升腾,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凝重的氛围。
太后端坐在象征着至高身份的主位之上,手中捻着一串紫檀佛珠,面沉如水。
她听着下方几位平日里颇有身份的高位嫔妃,七嘴八舌、或哭诉或暗示的言语,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皇后娘娘这般大动干戈,深更半夜,带着羽林卫闯入妃嫔的宫苑,搜查拿人,这……这实在是有失后宫体统,也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了……”
一位平日里以端庄自居的容长脸妃子,用绣帕轻轻拭着并不存在的眼角,声音里带着刻意压抑的委屈。
“是啊,太后娘娘,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另一位体态珠圆玉润的嫔妃立刻接口,语气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愤愤不平。
“丽妃妹妹纵然有千般不是,自有宫规处置,何至于动用【平叛督办处】的人?”
“那【平叛督办处】不是专管边疆军务的吗?”
“如今倒好,竟成了皇后娘娘私设的刑堂了不成!”
“如今这宫里头,人心惶惶,姐妹们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了,生怕不知什么时候,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头上……”
哭诉声此起彼伏。
太后缓缓抬起手,止住了她们越来越激动的言语。
“够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只剩下嫔妃们压抑的抽泣声。
“皇后,是陛下亲口册封的。”
太后慢悠悠地开口,目光如同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却深不见底。
她逐一扫过下方那几张因恐惧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平叛督办处】,也是陛下亲自下旨设立的。”
“哀家虽是太后,也不好过多干预前朝之事,更不好拂了陛下的意思。”
“可是太后娘娘……”
贤妃面色苍白,还想急切地说些什么,试图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贤妃,”
太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哀家记得,你与丽妃素来交好,情同姐妹。”
“如今她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牵连九族的死罪,你还是先仔细想想,如何向陛下自清吧。”
贤妃闻言,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张了张嘴,终究是呐呐不敢再多言半句。
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
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皇后年轻,骤然身居高位,手掌大权,行事或许是急躁了些,不够周全。”
“但她的本心,也是为了陛下,为了这大凌的江山社稷,为了后宫的安宁。”
“你们都各自退下吧。”
“平日里,务必谨言慎行,约束好自己宫中的奴才,莫要听风就是雨,自乱阵脚,更莫要自误,牵连了自身。”
太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这些平日里娇纵惯了的嫔妃们不敢有丝毫违逆。
嫔妃们心中再有不甘与恐惧,此刻也不敢多言,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惴惴不安,躬身行礼,默默告退。
待殿内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太后和她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老嬷嬷时,太后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平和才如同面具般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阴霾。
“去,传皇后娘娘来寿康宫一趟。”
她对侍立在身旁的老嬷嬷沉声吩咐道。
“就说哀家听闻后宫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心中着实担忧,想亲自问问情况,也好安心。”
“是,太后娘娘。”
老嬷嬷躬身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太后拿起桌上的青玉茶盏,入手微凉。
她用杯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眼神晦暗不明。
姜宁……
这个丫头,手段倒是越来越凌厉,也越来越出乎她的意料了。
巫蛊厌胜,通敌叛国。
随便哪一样,都是足以让整个家族灰飞烟灭的滔天大罪。
她这是要借丽妃这个蠢货的案子,彻底清洗后宫,更是要在这宫中,立下她姜宁的无上威严啊!
权力,果然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东西。
也最能催生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她绝不能任由这个曾经卑微如尘的宫女,在后宫之中为所欲为,甚至将她那双不安分的手,伸得更长,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
偏殿之内,姜宁刚刚批阅完一份自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便有内侍躬身进来通传,太后召见。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凌霄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也带着几分行色匆匆,出现在了偏殿门口。
“皇后娘娘,陛下有口谕。”
李德全躬着身子,态度比以往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恭敬。
“陛下说,后宫之事繁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娘娘彻查此事,着实辛苦。”
“需仔细查证,务求水落石出,但也需顾及宫闱体面,莫要牵连过甚,伤了皇家颜面,动摇了后宫根本。”
姜宁缓缓起身,接了这道口谕。
凌霄这话,听似是在温言提醒,实则是在给她撑腰,为她的行动划定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
同时,也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敲打。
让她放手去做,大胆地去查,但又不能做得太过火,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从而引起更大的、不必要的动荡。
他既要借她的手,拔除那些盘根错节的隐患。
又不希望后院彻底失火,进而影响到前方至关重要的战局。
帝王心术,果然是复杂难测,权衡利弊,滴水不漏。
“本宫知道了。”
姜宁的声音平静无波。
“请公公代为转告陛下,本宫定会谨慎处置,查明真相,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李德全微微躬身,又道:“太后娘娘那边,陛下也已经知晓了。”
“陛下说,太后或许会有垂询,娘娘自行应对即可,不必有所顾虑。”
这便是将应对太后的皮球,又轻飘飘地踢回给了她。
让她自己去独自面对来自寿康宫的压力和审视。
也是一种变相的考验。
姜宁心中了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本宫明白了。”
“本宫这就往寿康宫去。”
她从容地理了理略有些褶皱的衣冠。
随即,她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几封作为关键证据的书信誊抄件,以及那个用朱砂写着凌霄生辰八字、插满银针的巫蛊娃娃,用一方素色锦帕仔细包好。
证据,永远是这世上最有力的武器。
姜宁迈步走出偏殿。
殿外的夜风,似乎比方才更加寒凉了几分,吹动着她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
前路,是灯火通明却暗流汹涌的寿康宫。
那里,有太后的试探与敲打,有后宫诸人的观望与忌惮。
但对她而言,那更是她巩固权力,真正将这后宫掌控于指间的又一个战场。
她,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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