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逆流封帅

　金銮殿内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似乎还未彻底消散。

　　新的风暴，已在暗中激烈酝酿。

　　姜宁接管兵部、户部，其手段之雷厉，其行事之风行，震慑朝野。

　　昨日，这两大衙门尚是人人自危，官员们噤若寒蝉。

　　今日，已然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她并未选择坐在尚书府那象征权力的华丽大堂。

　　而是直接深入了堆满陈年卷宗的库房。

　　一摞摞尘封已久的案卷被迅速搬出。

　　摇曳的烛火之下，她清瘦而挺拔的身影，在那些堆积如山的账册间不知疲倦地穿梭。

　　兵部。

　　她亲自逐项核对各地卫所的兵员名册。

　　再将名册与武库中兵甲器械的数目，一一仔细对照。

　　每一处细微的缺额，每一笔异常的调动，她都用鲜红的朱笔，细细标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户部。

　　她调集了所有官仓的存粮记录。

　　将其与漕运、税收的繁杂账目，逐一进行严密的比对。

　　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枯燥的数字。

　　她却仿佛能从中清晰嗅出腐败与虚报的霉烂气息。

　　【平叛督办处】的人手，被她使得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陀螺，团团飞转。

　　整个机构以前所未有的惊人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仅仅三日。

　　兵部那些虚报的兵额，便被一一核实清楚。

　　被刻意藏匿的兵员，也重新编入名册，归于建制。

　　户部那些早已亏空的粮仓，被迅速查封。

　　一批批用来充数的劣质陈粮被当场起获。

　　涉事的贪腐官员，未经繁琐审讯，当即下狱，听候发落。

　　原本，许多人以为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错综复杂的拉锯战。

　　却在她手中，变得条理分明，迅速果决，摧枯拉朽。

　　她的每一道命令，都简洁而精准，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与迟滞。

　　那些尚在暗中观望、心存侥幸的官员，此刻无不心中暗自咋舌，后背发凉。

　　这位新晋的皇后娘娘，其手段之凌厉，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狠绝百倍。

　　然而，朝堂之上，气氛却日渐诡异起来。

　　姜宁整顿兵马粮草的效率越高，速度越快。

　　某些大臣心中的那份不安与惶恐，便越是浓重，越是难以压制。

　　终于，有御史按捺不住，率先发难，撕破了这层虚伪的平静。

　　“启禀陛下！”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颤巍巍地跪在冰冷的金殿中央，声泪俱下，神情悲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自古以来，煌煌史册，何曾有过女子挂帅出征之先例？！”

　　“此乃视军国大事为儿戏，置我大凌数十万将士的宝贵性命于不顾啊！”

　　“若当真以一女子为帅，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我朝无人？岂不令北狄蛮夷更加轻视我大凌国威？！”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点火星。

　　立刻便有不少官员纷纷出列附和，言辞恳切。

　　“是啊，陛下！女子主理后宫，相夫教子，方是坤德正道。这领兵打仗，冲锋陷阵，绝非女子所能胜任！”

　　“军中皆是血气方刚的热血男儿，如何能心甘情愿听从一女子之号令？臣恐日久必生哗变啊！”

　　“恳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另择德才兼备之贤能统帅，方为万全之策！”

　　一时间，金銮殿内嗡嗡作响，尽是此起彼伏的反对之声。

　　凌霄端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面沉似水，深邃的眼底，正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他能清晰感知到，这些人心中涌动的，并非全然是对国家的赤胆忠心。

　　更多的是对姜宁骤然膨胀的权势的深深恐惧。

　　以及对那早已僵化的旧有秩序即将被打破的强烈抗拒。

　　与此同时，寿康宫内。

　　太后慢条斯理地捻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听着心腹老嬷嬷的低声禀报。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浅笑。

　　“红颜祸水，牝鸡司晨，终究是要误国误民的。”

　　她淡淡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去，把哀家的意思，巧妙地透给那些食古不化的老臣们。”

　　“就说，哀家也为我大凌的江山社稷，日夜忧心不已。”

　　“是，太后娘娘。”

　　老嬷嬷心领神会，躬身悄然退下。

　　谣言，如同无形的阴风，迅速在宫廷内外疯狂散播开来。

　　有人说，皇后妖媚惑主，手段狠辣，揽权干政，图谋不轨。

　　有人说，皇后欲效仿前朝那位权倾朝野的女帝，野心勃勃，觊觎皇权。

　　更有甚者，添油加醋，恶意中伤。

　　说皇后与北狄早有不可告人的勾结，此番主动请缨出征，名为平叛，实为卖国。

　　一时间，姜宁成了众矢之的，仿佛成了大凌朝的千古罪人。

　　金銮殿上，反对的声浪愈发高涨，几近沸腾。

　　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臣，甚至以头抢地，泣血劝谏，场面一度失控。

　　凌霄猛地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之上！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震慑全场。

　　“够了！”

　　他低沉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目光如最锋利的鹰隼，冷冷扫过下方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的群臣。

　　“朕的皇后，是否有领兵之才，能否统御三军，朕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还有一丝被彻底触怒的暴戾之气。

　　“巾帼不让须眉！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名垂青史！今有朕的皇后为国分忧，披甲上阵！”

　　他微微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冰冷刺骨。

　　“谁敢再质疑皇后领兵之事，妄议军国，动摇军心——”

　　“朕，诛他九族！”

　　“诛他九族”这四个字，如同四道催命的符咒，狠狠砸在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群臣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伏地，身体抖如筛糠，再不敢多言半句。

　　那股熟悉的，令人从骨子里感到胆寒的暴君气息，再次毫不留情地笼罩了整个朝堂。

　　只是这一次，他那滔天的怒火，是为了坚定不移地维护姜宁。

　　次日，凌霄颁下圣旨。

　　昭告天下，将于太庙举行隆重的授印仪式。

　　他要以这种最为庄严、最为郑重的方式，向整个大凌王朝，向天下万民，宣告他对姜宁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鼎力支持。

　　姜宁静静地站在太庙那古老而肃穆的祭坛之下。

　　凌霄亲手为她披上了一副特制的银白色战甲。

　　冰冷的甲胄，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她的肩头，也压在她的心头。

　　那战甲并非寻常武将所穿的那种粗重铁甲。

　　而是以百炼精钢精心打造，线条流畅优美，既有无匹的防护之能，又不失女性的灵动与飒爽。

　　肩甲之处，精细雕刻着浴火凤凰的图腾，那凤凰仿佛要展翅高飞，栩栩如生，夺人眼目。

　　他为她束紧了腰间的甲带。

　　又为她系好了身后那鲜红如血的披风。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郑重与专注。

　　随后，内侍总管李德全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名贵的紫檀木托盘上前。

　　托盘之上，静静地放着一方纯金打造、沉重无比的帅印。

　　以及一柄寒光闪闪、锋锐逼人的尚方宝剑。

　　凌霄拿起那方象征着无上兵权的帅印，神情肃穆，亲自交到姜宁的手中。

　　“皇后，朕将大凌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将我大凌北境的安危，尽数托付于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信任。

　　他又拿起那柄散发着凛冽杀气的尚方宝剑。

　　“此剑，如朕亲临！”

　　“凡军中将士，有不从号令、贻误军机者，你可先斩后奏，不受任何人、任何规制节制！”

　　至高无上的权力，毫无保留地赋予了她。

　　姜宁接过帅印与宝剑，它们是如此的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在万众瞩目之下，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臣，姜宁，领旨！”

　　“必不负陛下所托，不负大凌万民期盼！”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如磐石，璀璨如星辰。

　　此刻，身披闪耀银甲，手持帅印与宝剑的姜宁，与平日里穿着华美宫装的温婉女子，判若两人。

　　明亮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她的身上。

　　那精致的战甲闪耀着凛冽而神圣的光辉。

　　她的眉宇间，早已褪去了所有的柔弱与婉约。

　　只剩下属于沙场的英气、果敢与决绝。

　　那是一种令人心折的威武与霸气，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统帅之姿。

　　站在祭坛下方的文武百官，望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难以置信的震惊。

　　有不甘不愿的憋闷。

　　有深深不解的疑惑。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位皇后娘娘，似乎真的与他们认知中的任何女子都截然不同。

　　她不仅仅是雍容华贵的后宫之主。

　　更是一位即将亲率大军，踏上血与火的残酷战场的真正统帅。

　　她身上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势，竟让他们在这一刻，暂时忘了她女子的身份。

　　姜宁缓缓站起身。

　　她紧握着手中的尚方宝剑，目光平静而锐利地环视着下方的众人。

　　清晨的风吹动她身后鲜红的战袍，猎猎作响，如同一面不倒的旗帜。

　　从这一刻起。

　　她，姜宁，已是大凌王朝无可争议的三军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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