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当她看清君林珏面容的那一刻，脊背陡然窜上一股寒意，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昨日金銮殿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度袭来，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莫非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秦若婉纤指轻抬，一页薄纸飘落她颤抖的掌心。"仔细瞧瞧。"那声音分明带着江南烟雨的温软，却让她如坠冰窟。

"卖身契"三个朱砂大字刺得她双目生疼。郭家竟将她像件旧物般典当了！纸缘在指间簌簌作响，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十指已抖得不成样子。

"虽说你口口声声不图名分..."秦若婉执起青瓷茶盏，氤氲水雾模糊了那张芙蓉面，"可我总得给你个正经去处不是？"茶盖轻叩的脆响惊得她浑身一颤，那含笑的话语里分明淬着寒刃。

"往后便唤你小茹。小莺会教你规矩。"秦若婉忽然倾身，素手挑起她下巴，"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生事端，我自不会亏待于你。"秦若婉语气平静，眼底却透着一丝认真。她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却也并非刻薄之辈，更不屑于无故刁难他人。

郭茹雪低垂着眼帘，轻轻颔首。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做个本分的丫鬟总好过丢了性命。只是不知这位主子是否真能既往不咎，但愿日后不会日日刁难才好。

后来郭茹雪才明白，在婉心苑当差竟是天大的福分。秦若婉性子极淡，平素不喜人近身伺候，出门也从不让丫鬟跟着。她与小莺整日清闲得很，反倒要自己寻些活计来打发辰光。

婉心苑里设有精巧的书房和灶房，她们都可随意进出。闲来便翻阅些闲书，或是琢磨些新鲜点心。秦若婉对吃食并不讲究，只求果腹即可，那些精致的糕点倒多半进了她们二人的肚子。

这般日子过得久了，郭茹雪竟觉得，如今当丫鬟反倒比从前在侯府做庶小姐时还要自在几分。秦若婉果然如当初所言，待她与寻常丫鬟无异，从不刻意刁难。

只是小莺再三叮嘱的那"四不"箴言，她须得时刻谨记：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同。这其中的深意，她也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才渐渐领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暮色渐沉时，君林珏方从婉心苑离去。郭茹雪侍立廊下，将二人相处的情形尽收眼底，这才恍然明白安王为何对秦若婉如此维护——他们之间那份熟稔与默契，绝非一纸婚约能够解释。

君林珏前脚刚走，后脚便见伊灵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婉儿！你可算回来了！"伊灵儿一把拉住秦若婉的手，上下打量，"快让我看看，在牢里可曾受苦？"

不等秦若婉答话，她又连珠炮似的追问："你是怎么从大理寺逃出来的？是不是为了去见五表哥？金銮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了对了，你可知道君雅琳她......"

秦若婉揉了揉太阳穴，方才升起的那点感动顿时烟消云散。原以为这丫头是真心来探望的，没想到竟是来打听这些宫廷秘闻的。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是别想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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