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被重置的季节

瓷坐在教室临窗的位置，深秋的阳光斜斜穿过玻璃，在月考卷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他握着钢笔的手指修长而白皙，笔尖在纸面沙沙游走，像是在与时间进行一场无声的赛跑。

试卷上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却在第三道选择题前骤然凝滞——题目是【已知E=MC²，当M取何值时...】，一滴墨汁突然从笔尖坠落，在雪白的试卷上洇开一朵小小的乌云。

“同学？”温柔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监考老师俯下身，关切的目光透过金丝眼镜落在瓷苍白的脸上，“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瓷轻轻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重新握紧钢笔。

但那短暂的停顿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右前方，美利坚正烦躁地抓着那头耀眼的金发，在阳光下，那团金发像跳动的火焰，搅得瓷的心脏也跟着莫名悸动。

记忆的碎片突然不受控制地涌现。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美利坚藏在课桌下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公式；又好像听见自己刻意放大的翻书声，假装没发现同桌的小动作。

可当他试图抓住这些回忆时，它们却如晨雾般消散，只留下一个清晰的事实：美利坚从未作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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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分，瓷独自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相册。

十月底的一张照片让他呼吸一滞——照片里是空荡荡的篮球馆，午后的阳光透过天窗洒下，在地板上切割出整齐的方块光影。

拍摄时间标注着文化节那天，但瓷的记忆里，那天分明是在礼堂举行英语演讲比赛。

“看什么呢？”法兰西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袖口还沾着未干的丙烯颜料，带着松节油特有的气息，“哇，这篮球馆改造得真不错啊！光线超适合写生的！”

“嗯。”瓷迅速锁屏，将手机塞进裤兜，“不知道是谁设计的。”

法兰西歪着头，刘海扫过她精致的眉梢，“说起来，初中部是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学妹？金头发的，总吃棒棒糖那个……”

“有吗？”瓷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啊，可能记错了。”法兰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对了，下周艺术节，你和美利坚参加吗？听说有个双人钢琴表演项目超有意思的！”

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袋，里面躺着一张艺术节报名表。

表格上方，他和美利坚的名字工整地排列在一起，字迹熟悉得可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填写过这份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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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上，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有节奏地回荡在球场上。

美利坚撩起球衣擦汗，露出线条流畅的腹肌。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右肩上——那里的皮肤光洁如新，没有一丝瑕疵。

可在他的记忆深处，那片皮肤上分明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是美利坚为救他被木片划伤留下的。

“怎么了？”美利坚注意到瓷的注视，凑过来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被我帅气的腹肌迷住了？”

“你右肩……”瓷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嗯？”美利坚低头看了看，“沾到灰了？”说着拍了拍肩膀，转身跑去捡球。

这时，一个篮球突然朝瓷飞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一个漂亮的背后传球，篮球划过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美利坚手中。

场边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美利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我怎么不知道！”

瓷愣住了。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动作仿佛刻在肌肉记忆里，却不属于他的任何一段清晰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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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点，瓷被冷汗浸透的睡衣黏在背上，从一场混乱的梦境中惊醒。

梦里，一个黑发少女站在星空下，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仰起脸，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哥，这是最后一次任性。”

书桌上摊开的物理笔记被穿堂风轻轻翻动，停在最后一页。角落里，一架小小的火箭涂鸦旁，歪歪扭扭地写着【To the stars】。

瓷凑近仔细辨认，确定这不是自己的笔迹。他心跳加速，打开电脑搜索“星辰计划”，跳出来的却全是天文科普文章。

当他输入【47°3'5"N 8°30'2"E】这个坐标时，屏幕突然剧烈闪烁，随即跳转到一张瑞士琉森湖的卫星地图。

湖畔的一栋玻璃房子泛着微弱的光，像是在黑暗中眨了一下眼睛，三秒钟后，页面自动关闭，无论怎么刷新都无法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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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架间投下细长的光影。

英吉利正在整理归还的书籍，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随着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新戒指？”瓷递过去一本《量子力学基础》，书脊上还带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英吉利的动作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有些躲闪：“家族传承。”他将书插进书架，忽然开口，“说起来，你妹妹最近……”

“我没有妹妹。”瓷的声音冷得像冰。

空气瞬间凝固。英吉利灰绿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我记错了。”

瓷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借阅登记本，一行熟悉的字迹刺入眼帘——《星空观测指南》，借阅人签名处赫然写着：【CN代借】。他的手指死死攥住书架边缘，直到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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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飘落的夜晚，SAT模拟考结束的铃声刚刚响起。美利坚在校门口拦住瓷，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小小的云朵：“要不要去喝热可可？街角那家新开的店，听说超好喝！”

两人坐在便利店温暖的落地窗前，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雾。美利坚搅动着杯中的可可，棉花糖在热气中慢慢融化：“我做了一个梦。”

“嗯？”瓷捧着热可可，看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

“梦里我们在一个仓库，有个金发少女操作着机器，还有一个黑发少女冷着脸敲代码……最奇怪的是，我居然会弹钢琴。”美利坚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是《克罗地亚狂想曲》你敢信？”

瓷的手指微微颤抖，热可可在杯口荡出细小的涟漪：“你也梦到过？”

窗外，雪花无声地飘落，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轨迹。

美利坚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那笑容像冬日里的暖阳：“喂，如果这些梦是真的……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便利店的收音机里，圣诞歌曲轻柔地流淌。瓷望着美利坚睫毛上落的雪，像是缀着细碎的星辰：“学习搭档？”

“真没想象力。”美利坚撇了撇嘴，却悄悄将两人的围巾系在一起，“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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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成绩公布那天，美利坚破天荒考进了年级前八十名。他兴奋地抱起瓷转了个圈，引得全班哄笑。

“请客！请客！”同学们齐声起哄。

“行啊！”美利坚搂着瓷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周末我家开派对！不醉不归！”

瓷望着他灿烂的笑容，忽然想起一句话：【星辰永不坠落，只是转入暗轨运行。】

放学路上，雪又下大了。瓷站在公交站牌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他注意到站牌角落有一行小字，像是用钥匙匆匆刻下的：【他们不记得，但你永远会。】字迹歪歪扭扭，却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远处，美利坚站在马路对面挥手，金发上落满了雪花，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指引着某个未知的方向。

瓷摸了摸口袋里的准考证，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星辰图案的钢印，触感凹凸不平，却真实得可怕。

他抬头望向夜空，城市的灯光虽然遮蔽了大部分星光，但仍有几颗倔强的星星在云层后闪烁。

或许，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就像这些星辰，永远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轨道上，默默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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