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难忘

从那开始正炜几次求见都被姜绛拦在门外，哪怕姜绛出门与他撞见也是全然视他为无物。

如此数次后正炜不再刻意在姜绛面前现身，反而如同暗中偷窥的鬼魅般无孔不入。

晨起时房中新鲜的花朵，温热的洗嗽用水，精致的早点、零嘴，尽管姜绛尽数扔到垃圾桶，第二日还是依旧送来。

这样也就罢了。可姜绛晾在檐下的衣服，总会在夕阳那一点余晖消失前被收进衣柜中，规规整整叠放好，带着温暖干爽的味道。

前一日的垃圾也有清理，第二天永远是空无一物的垃圾箱。

在姜绛没注意到的时候，厨房的肉菜蔬果被补充的满满当当……

这样体贴入微，姜绛却不厌其烦，写了纸条砸进他院子里，正炜捡起来一看，上面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字——滚。

难得姜绛肯给些反应，哪怕是冷脸，正炜亦甘之如饴。

只是是时候换个法子了。

正炜垂眸，手指摩挲着这张纸条，眉间蹙起，旋即舒展，唇际带上几分浅浅的微笑。

那张纸条似乎起了些作用。

后面几日正炜不再各种花式求存在感，姜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点空落落的。

他是真的有点喜欢才与正炜交往的，揭穿正炜身份的时候，姜绛其实也没怎么太愤慨。

只是觉得他确实不再适合和正炜继续交往下去了，这样的双方立场，真的很难堪。

这时候姜绛就很佩服那些小说里的男女主，他们是以什么心态才能若无其事地在你娘杀了我娘、我爹杀了你爹的情况下继续相亲相爱的。

太烧脑了。

果然小说来源于生活，而现实世界往往比小说更加让人嘈多无口。

是他感情经历太少了吗？所以才会一直纠结。

是不是应该多谈几个啊？

都怪正炜，对，都怪他。

姜绛猛一挺直腰板，越想越有道理。

自己已经态度很明确地坚决表示跟他分手了。

他还不死心，到处搞些小动作来撩拨自己，害得自己耳根不得清静。

逆贼正炜，实在该死，竟敢乱我道心。

于是取笔来，撕下一小条纸片，蘸些墨水在上面写下一个字，随后一团扔到正炜房门上。

姜绛支着耳朵听墙壁另一面的动静，正炜打开房门拾起纸条，纸条被展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似乎还有极细微的轻笑声。

姜绛尤为不爽。

他笑个得儿啊。

被骂了还这么高兴，抖m是吧。

虽然正炜如自己所愿安分下来，但自己这心里怎么那么憋屈啊。

外头西风卷地，猎猎刮过屋檐上长长的管状风铃，呼啸的风声伴着叮呤当啷的风铃声穿透绢帛糊的窗户，在姜绛耳边吵个没完。

姜绛趴在桌子上，一下接一下地抠着书角，卷成一小撮再推平，周而复始。

眼尾余光遽然瞄到东边墙上钉住的书架，上面满满堆着被摆放得井然有序的书卷，书架下面是青玉长颈花瓶，里头还错疏有致的插着几把白梅、洋桔梗之类的时令花卉。

姜绛乍一瞧见这幕，不觉仲怔。

书架是正炜给他钉的，上头的书卷也多来自于他。

自己不喜欢读书，每次翻开没多时便眼花缭乱、昏昏欲睡。

每逢这时正炜便会给他讲些奇闻轶事、志异怪谈，姜绛多时也是现在这个半身伏在桌案上的姿势。

正炜总是含笑，神情悠然，端方坐在他身边。而姜绛总是坐不老实，初时只是在捏正炜的手玩，不一会儿却跟麦芽糖一样黏糊糊粘到他身上。

一时想入非非，回过神来更加懊恼。

姜绛，你争点气好不好。

他一拍自己脸颊，脑袋在桌上咚咚磕了两下。

这时候还念念不忘的，也太没出息了。

可这是自己两辈子头一遭谈恋爱啊，就这么吹了。

外头的风更大了些，铅云大片浮在上空略显低垂，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倾盆大雨瓢泼而来。

但比雨更早一步到来的是形容狼狈的正炜。

他一向注重仪表，在外时更是举止温和守礼，从不曾有半分逾矩。

那一次夜间翻墙来寻姜绛表明心意已是十分难得的少年意气。

这时却如同血人般扒开姜绛的窗户，凌冽冷风席卷而来，肆意闯入姜绛房间，横冲直撞，摇动满室烛焰纷乱。

书卷腾风翻飞，吹散满地，姜绛却顾不得许多，他被正炜这血糊了一脸的惨状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连忙一把将他从掀开的窗台上拽进来。

“喂，你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哎，哎，哎，你先别晕……”

还没等姜绛问完，正炜脚下一歪朝他的方向倒来，对他露出虚弱的惨笑，姜绛愣愣的，脑海空白，下意识扶住他。

“真是欠了你的。”

一边嘀咕着，一边把正炜安置在书案对面小榻上，姜绛取来伤药和轻水给他处理伤口。

半盆清水被污血染红，姜绛几乎把正炜包成木乃伊，没伤的地方也给他裹上厚厚布条，再连着系上七八个死结。

睨了一眼直挺挺僵躺在榻上的正炜，姜绛鼻尖发出轻哼声。

他适才模样也就乍一看唬人，实则都是些皮外伤，又没伤筋动骨的，还跑来这里装昏倒。

“阿绛……”正炜耸搭着眉眼很是沮丧，狭长眼眸晕出润润水意。

又来了。

姜绛心道。

正炜在外装的光风霁月。

可两人私下相处时，正炜便总是这副姿态，他知道姜绛最喜欢他什么模样。

他这哪像凶恶狡黠的狼啊，看这勾魂的眼神，这弱不胜衣的情态，明明就是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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