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凛永恒（三）

第三章 发烧夜话与未说出口的台词

深夜的公寓像浸在墨水里的玻璃罐。

周迟第7次从画稿中抬起头时，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

台灯在速写本上投下圆形光斑，他咬着橡皮擦，盯着纸上反复修改的分镜——攻坐在床边，用湿毛巾给发烧的受擦额角，指尖不小心滑过对方发烫的耳垂。

客厅突然传来闷响。

他猛地抬头，只见宋凛的房门缝里漏出微弱的光，紧接着是压抑的呻吟声。

周迟的橡皮擦“咔嗒”掉在键盘上，他慌忙起身，睡衣下摆勾住桌角，差点带倒颜料瓶。

“宋凛？”他敲了敲门，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你……没事吧？”

没人回答。

周迟攥紧门把手，想起白天看见宋凛在操场上摔得膝盖渗血，却只是笑着说“小伤不碍事”。

备忘录里“提醒他涂药”的条目还没打勾，此刻却突然变成刺目的红色。

门把手轻轻一转就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薄荷糖和汗水混合的气息，宋凛蜷缩在床角，额发被冷汗粘在脸上，右手还攥着半片退烧药的铝箔包装。

周迟的目光掠过他露在被子外的脚踝——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淤青，显然是铅球训练时砸的。

“你发烧了……”周迟的声音发颤，伸手摸向宋凛的额头。

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被滚烫的温度烫得缩回来。

他想起漫画里攻总是在受生病时不知所措，此刻自己的心跳声却盖过了所有画面。

“夜迟大大救我……”宋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周迟被拽得踉跄半步，膝盖抵在床边，看见宋凛半睁的眼睛里映着自己惊慌的倒影，“你的攻……什么时候和受结婚啊……我等了三年……”

周迟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想起评论区里那个ID叫“凛凛威风”的账号，每天雷打不动地留言：

老师，攻什么时候给受戴婚戒？

今天也是为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

求老师让攻摸头杀戏份加更！

“你、你先吃药……”他试图抽回手，却被宋凛攥得更紧。

少年的掌心覆着薄茧，是常年握铅球磨出的痕迹，此刻却像团火似的烙在他手腕上。

周迟瞥见床头柜上的水杯，突然想起漫画里的经典桥段——攻会用汤匙喂受吃药，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嘴唇。

这个念头让他耳尖发烫。

他用没被抓住的手拿起药瓶，却在倒药片时手抖得厉害，白色药片滚落在床单上。

宋凛突然笑起来，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周迟……你紧张什么？难道你也喜欢……”

“没、没有！”周迟几乎是喊出来的，却在看见宋凛睫毛颤动的瞬间泄了气。

他弯腰捡起药片，放进水杯里碾碎，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时妈妈喂他喝退烧药的场景。

汤匙碰到宋凛嘴唇时，对方突然张开嘴，含住了他指尖。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周迟觉得自己的指尖被含在温暖湿润的口腔里，大脑瞬间炸开无数烟花。

宋凛的眼睛半闭着，喉结滚动着咽下药水，舌尖轻轻扫过他指腹：“好苦……”

“我、我去拿糖……”周迟猛地抽回手，却在起身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黑暗中，他听见宋凛的笑声混着喘息：“周迟……你的手好凉，像受的指尖……”

他逃也似的冲进厨房。

冰箱里的薄荷糖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周迟盯着糖纸发呆，突然想起漫画里攻给受喂糖时，会故意用指尖蹭过对方嘴角，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舔掉。

他摇摇头，把糖塞进睡衣口袋，却在返回时看见宋凛已经掀开被子，露出腰间大片皮肤——那里有道陈年的疤痕，像条苍白的小蛇。

“这是……”周迟的声音发紧。

“小时候做手术留的。”宋凛闭着眼睛呢喃，“医生说我不能剧烈运动，可我偏要拿铅球冠军……周迟，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周迟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疤痕。

他想起今天在操场，宋凛扔铅球时重心不稳摔倒，却在爬起来后对着他笑，说“看，我新学的抛物线弧度”。

此刻少年躺在床上，平日嚣张的眉眼浸在汗水中，像被雨水打湿的太阳花。

“不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很厉害……”

“真的吗？”宋凛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周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在他掌心上，“那你……能不能让攻……也摸摸我的头？就像……你画的那样……”

周迟的呼吸骤然停滞。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宋凛发梢镀上银边。

他想起速写本里画了无数次的摸头杀——攻的指尖插入受的发间，掌心轻轻按压，受会红着耳朵抓住攻的手腕。

此刻场景重叠，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刚触到宋凛的头发，就听见对方轻声说：“夜迟老师……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画的攻……是我吧？”

玻璃杯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周迟猛地缩回手，却碰倒了装着温水的杯子。

水流在床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像极了他每次画错线条时泼出的墨渍。

宋凛却突然笑起来，带着烧糊涂的混沌：“别紧张……我超开心的……因为我也……”

“你、你先睡吧！”周迟几乎是从房间里逃出来的，关门声比平时响了三分。

他靠在墙上滑坐在地，睡衣口袋里的薄荷糖硌着大腿，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

黑暗中，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隔壁房间传来的模糊呓语：“周迟……别躲……”

晨光熹微时，周迟坐在书桌前发呆。

速写本摊开在面前，最新的分镜里，攻跪在床边，掌心贴着受的额头，窗外的月亮碎成星芒。

他咬着橡皮擦，在对话框里写下又划掉：

“疼吗？”

“不疼，你吹吹就不疼了。”

最终，他在画面空白处画了只缩成球的黑猫，旁边是只摇着尾巴的大狗，叼着块写有“笨蛋”的骨头。

备忘录里新增一行字：

第39次社交失败，但学会了用酒精棉片擦伤口。

以及……他的心跳声，和我画的攻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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