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走出破屋时,夜风卷着枯叶掠过他靴底。
他摸了摸怀中的小玉瓶,续脉丹还带着灵月体温的余温——那是今早她亲手塞给他的,说怕他在查探时受了内伤。
此刻药瓶贴着心口,却压不住他眼底翻涌的赤金光芒。
玄风的手,终于伸到散修联盟里了。
他望着药庐方向的灯火,那里亮着一盏青玉灯,是灵月每晚为他留的。
三日前她替他挡下玄铁卫淬毒箭时,血珠溅在他衣襟上的温度,此刻竟比怀中的药瓶更烫。
"得先找方无痕和苏婉儿。"他低喃一声,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议事堂的方向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他加快脚步,玄铁剑在腰间轻颤,似在应和他翻涌的杀意。
方无痕的居所还亮着灯。
秦御推门时,正见这位满脸络腮胡的副盟主仰头灌酒,酒液顺着胡须滴在粗布短打上。
苏婉儿则跪坐在案前,指尖拨弄着一枚青铜算筹,发间玉簪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秦兄弟?"方无痕放下酒坛,浓眉一挑,"这时候来,怕不是有要紧事?"
秦御反手闩上门,将破屋里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
说到"玄风暗桩三日后制造混乱"时,苏婉儿的算筹"咔"地断成两截。
她抬眼时,眸中寒芒如刃:"玄风想搅黄大比,好让联盟失去争夺矿脉的资格。"
"奶奶的!"方无痕拍案而起,酒坛震得跳了三跳,"上个月他商队抢咱们矿脉,折了我三个兄弟。
现在还敢往联盟里插钉子?"他抄起案上的九环刀,刀环相撞发出清越声响,"老子现在就去砍了那鬼影!"
"不可。"秦御按住他手腕,"打草惊蛇,玄风的暗桩只会更隐蔽。"他取出怀中的羊皮纸,展开时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鬼影近三月的行踪——矿脉交易记录、深夜出现在玄风商队据点的脚印、甚至那青衫男子昨夜留下的玄铁卫令牌拓印。
苏婉儿凑过来看,指尖划过拓印的玄纹:"这是玄风私军的标记。
上月我查商队货单,发现有批玄铁不翼而飞,原是给这些暗桩铸令牌了。"她抬眸看向秦御,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后的信服,"你早就在查?"
"灵月说,要防的不是明枪,是暗箭。"秦御想起那只总蜷在他书案前补衣服的狐妖,她尾尖扫过他手背时的温度,比任何情报都让他安心。
他将羊皮纸推到方无痕面前,"明日会议,当众揭穿。
有这些证据,鬼影抵赖不得。"
方无痕粗粝的手指抚过纸上的墨迹,突然咧嘴一笑:"好!
老子就爱这种把敌人按在地上打脸的痛快!"他抓起酒坛又灌一口,酒气裹着豪情喷出来,"明日我坐主位,看谁敢替那狗东西说话!"
苏婉儿将断成两截的算筹收进袖中,起身时裙裾扫过秦御衣角:"我去安排守卫,会议时封锁前后门。
玄风的人若来劫,正好一网打尽。"她转身时,发间玉簪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秦御手背,像灵月的狐尾扫过的触感。
次日清晨,议事堂的青铜门在晨雾中缓缓推开。
百来号散修联盟的核心成员围坐在蒲团上,目光全锁在高台上的秦御身上。
方无痕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九环刀搁在膝头,刀环上还挂着半块没啃完的酱牛肉——这是他特意摆出的"不拘小节",好让众人放松警惕。
秦御站在案前,玄铁剑的剑柄在袖中抵着掌心。
他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角落的鬼影身上——那家伙今天穿了件簇新的青布衫,正低头拨弄腰间的玉佩,指节却白得发青。
"今日,我要告诉诸位。"秦御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我们联盟里,出了条吃里扒外的狗。"
会场顿时炸开。"谁?" "放屁!" "秦御莫要血口喷人!"的叫嚷声此起彼伏。
方无痕把酱牛肉往案上一摔,九环刀"当"地剁进去:"都给老子闭嘴!
听秦兄弟说完!"
吵闹声戛然而止。
鬼影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牵强的笑:"秦公子,你说的...不会是在下吧?"他指尖捏住玉佩,那是块成色极差的青玉,雕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秦御记得,这是鬼影那早死的师弟送他的。
"你说呢?"秦御抛出羊皮纸,"上月十五,你夜访玄风商队三队驻地;上月廿三,你将联盟矿脉图卖给玄风的人;昨夜,你与玄铁卫暗桩密谋,要在大比时制造混乱。"他每说一句,苏婉儿就将对应的证据展现在众人面前:带血的矿脉图、玄铁卫令牌、甚至那青衫男子逃跑时遗落的半枚玄纹铜扣。
鬼影的脸白得像纸。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茶案,陶壶碎在地上,溅湿了他的新鞋:"我...我是被威胁的!
玄风拿我师弟的命..."
"你师弟?"秦御打断他,"你师弟三个月前就被玄风的商队打死了,尸体就埋在矿脉后山。"他抛出一卷黄纸,上面是仵作的验尸记录,"你早该知道他死了,却还在替玄风办事。"
会场死寂。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攥紧了拳头。
鬼影突然跪下来,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我错了!
我就是贪他给的灵石...求各位饶了我!"
"饶?"方无痕抄起九环刀,刀刃抵住鬼影后颈,"我那三个被玄风打死的兄弟,你饶过吗?"他转头看向秦御,"秦兄弟,怎么处置?"
秦御望着鬼影腰间的青玉玉佩,想起昨夜他说"师弟的命"时的慌乱——有些谎言,连说谎者自己都信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台下众人:"散修联盟,要的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不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拖下去!"方无痕大喝一声。
两个守卫冲上来,架起鬼影往外拖。
那家伙一路尖叫,青玉玉佩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台下突然有人站起来:"秦公子,我等信你!"是矿脉的老管事,他抹了把脸,"上月我就觉得鬼影不对劲,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接着又有几人附和,掌声渐渐如潮水般涌来。
苏婉儿站在廊下,望着台上被众人簇拥的秦御,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截断算筹,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转头时,正见秦御走过来,玄铁剑在腰间轻晃。
"今日多谢。"秦御说。
"该谢的是你。"苏婉儿望着他眼底未褪的赤金光芒,"你让他们看到了,联盟不是一盘散沙。"
晚间,方无痕在演武场摆了庆功宴。
篝火噼啪作响,烤全羊的香气混着酒气飘得老远。
方无痕搂着秦御的肩膀,灌了他三大碗酒:"兄弟,往后这联盟,我信你!"苏婉儿坐在对面,托着腮看他,眼中星光比篝火更亮。
秦御饮尽第四碗酒,喉间烧得发烫。
他望着远处药庐的青玉灯,灵月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模糊的影子——她总说他身上有酒气就不肯抱。
此刻那影子晃了晃,像是在挥手。
"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他在喧闹中低喃。
玄风的暗桩不止鬼影一个,大比之后还有矿脉争夺,更深处的阴谋...但至少,今天之后,联盟里多了些肯并肩的人。
篝火突然爆出一簇火星,飞向夜空。
秦御望着那点光消失在黑暗里,摸了摸怀中的小玉瓶——续脉丹还在,灵月的温度还在。
他抬头时,正见方无痕举着酒坛向众人高呼,苏婉儿笑着替他斟酒,而台下的散修们,眼中的光比篝火更盛。
议事堂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黑影在墙角一闪而过。
但这一次,秦御听见的不是更夫的梆子声,而是此起彼伏的"秦公子"、"少尊"的呼唤。
他端起酒碗,与方无痕碰得铿锵作响——有些火,一旦点燃,就再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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