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诺临盆前一日,孤灯映着空寂的将军府。直到暮色漫过雕花窗棂,独孤知君才带着一身风尘归府,玄色锦袍上还凝着未散的寒气。他未言片语关切,只在廊下停步时,檐角月光恰好照亮他眉骨新添的狰狞血痕,那道伤像未愈合的旧疤,在烛火下泛着暗沉的光。
次日辰时,产房内忽然传来稳婆急促的呼喊。整个独孤府瞬间如被投入石子的深潭,仆役们抱着热水与棉布往来奔走,木盆碰撞声混着压抑的喘息,在回廊间碎成慌乱的音符。唯有主位上的独孤知君,依旧静坐在前厅太师椅上,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落在廊外那株开败的海棠上,仿佛满院喧嚣都隔了层无形的纱。
申时三刻,产房的门“吱呀”裂开道缝。稳婆佝偻着身子冲出来,满脸褶子都笑成了花:“恭喜将军!夫人生了位千金,母女平安!”话音未落,独孤知君骤然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椅畔铜炉,溅起几点火星。他快步踏入内室,只见楚安诺斜倚在锦被间,鬓发湿透如墨,苍白的唇瓣失了血色,连指尖都泛着虚弱的青白。
丫鬟将襁褓中的婴孩抱至近前,粉雕玉琢的小脸正咂着嘴酣睡。独孤知君小心翼翼接过,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脸颊时,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眼眸忽然融了冰。他低头望着襁褓里的小小生命,嘴角终于牵起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漫过眉骨的伤疤,竟让常年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他转眸看向床榻上的楚安诺,声线似是被温水浸过:“辛苦你了。”指尖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鬓角,窗外的夕阳恰好探进半扇窗,将三人的影子叠成暖色的画。
夜色漫过窗棂时,楚安诺斜倚在锦被里,见独孤知君在床尾坐下,发间还沾着未拭去的夜露。她望着他肩甲上未卸的银饰,轻声道:“在外奔波辛苦了。”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穗子,声线沉在烛影里:“分内之事。倒是这段时日,府中上下劳你费心了。”
“不算费心。”楚安诺拢了拢薄毯,眼尾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我既是你的妻,守着这府便是该做的。”
独孤知君忽然抬眸,目光落在她腕间那道生产时留下的淡红勒痕上,顿了顿才问:“女儿的名字,你可曾有过念想?”
“还未细想呢。”她望着帐顶绣的并蒂莲,指尖无意识绞着被角,“你是父亲,不如由你来定?”
他沉默片刻,窗外恰好有片枫叶被风吹过窗沿,红得像炉中跃动的炭火。“独孤枫晚如何?他声音低下来
“枫晚……”楚安诺轻轻念了两遍,唇角漾开笑意,“这名字真好,便叫枫晚吧。”
烛火“噼啪”轻响,映得他眼底的寒霜化了些。他忽然伸手,指尖悬在她鬓边又缓缓收回,低声道:“从前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个孩子。”
楚安诺望着他眉骨那道已淡成浅痕的旧伤,忽然握住他放在床沿的手。他的掌心覆着薄茧,却意外温暖。“我也未曾想过,”她望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得像窗外的月光,“但如今看着枫晚……倒觉得这世间的风风雨雨,终是有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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