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诺出了月子,总爱坐在廊下那架紫藤花下。春日的风卷着落英掠过她鬓边,可她眼里再没了初入府时的清亮,只余下一潭望不穿的沉寂。丫鬟阿欣捧着披风走近时,见她正望着池子里枯败的莲叶出神,轻声劝道:“夫人,风凉了,回屋歇歇吧?”
“再坐会儿。”她话音未落,院角忽然传来一阵尖利哭喊。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总在府中晃荡的老妪披头散发地冲过来,时而捶胸顿足地嚎哭,时而对着空气痴痴傻笑,枯槁的手指胡乱抓着衣襟,那副模样骇得廊下侍立的小丫鬟们纷纷后退。
阿欣下意识将楚安诺护在身后,指尖攥紧了腰间的绢子。老妪还未近身,府中管家已带着几个仆妇匆匆赶来,扬手便是一记耳光掴在老妪脸上。“砰”的一声闷响,老妪跌坐在青石板上,发髻散乱地歪在一边,却仍在嗬嗬地笑。管家皱着眉挥手:“把她拖下去,再让她出来惊扰夫人,仔细你们的皮!”
待仆妇们架着老妪走远,管家才转身小跑至楚安诺面前,躬身赔笑:“夫人受惊了,这疯婆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说罢便匆匆离去,仿佛身后追着什么烫手的山芋。
回到屋内,楚安诺卸下头上的累丝银簪,忽然问立在一旁的阿欣:“那老人家……究竟是怎么疯的?”
阿欣替她斟了杯热茶,垂眸低声道:“听府里老人说,她儿子早年和将军是玩伴,有年夏天两人去河边嬉水,她儿子不慎落水没救上来。从那日后,她就时疯时醒的……”
“前些日子,我听她总念叨将军的名字。”楚安诺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听不出喜怒。
阿欣迟疑了片刻,才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坊间是有些碎话……说当年是将军先从水里上来的,还说……说是将军他退了那孩子一把……”话音未落,窗外恰好一阵风过,将竹帘吹得哗啦作响,映在地上的影子晃成一片凌乱的墨色。
楚安诺指尖轻轻叩着妆台,沉吟道:“那时将军多大年纪?”
阿欣掰着手指算了算,低声回:“约莫八岁多的光景。”
“八岁多……”她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唇瓣轻抿,眼底掠过一丝难辨的涟漪。
而此刻书房内,管家垂首站在案前,额角沁着细汗。独孤知君把玩着手中的玉镇纸,目光未抬,声线却冷得像檐角的冰棱:“连个疯婆子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年近花甲的管家“噗通”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将军息怒,老奴下次定当……”
“下次?”独孤知君抬眸,眸光如刀,“这已是第几次让她在府中胡言乱语了?”
管家浑身一颤,额头贴在地上:“老奴知错……老奴知错啊……”
“若不是看在你伺候过父亲的份上,”独孤知君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该清楚后果。”
“是是是,老奴明白,老奴都明白……”管家连连叩首,白发散乱在额前。
“自己处理干净。”独孤知君挥了挥手,眼尾瞥见侍立一旁的温野,那少年正用带着几分轻蔑的眼神睨着地上的老人。
夜色深浓时,柴房角落里,管家的老妻被粗绳缚在床柱上,凌乱的发丝粘在沾满泥污的脸上。管家端着油灯走近,浑浊的眼里滚着泪,手却抖得厉害。他望着床上双目呆滞、时而傻笑的妇人,忽然将手中的软枕狠狠按了下去。
妇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四肢挣扎着踢腾了几下,渐渐没了动静。管家瘫坐在床尾,油灯的光映着他苍白如纸的脸,满室只余他压抑的抽噎,和窗外夜枭嘶哑的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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