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辅导数学

窗外的月色渐浓，夜色已包围了小巷，路灯正无力地照着沉寂的地面。

昏黄的灯泡下，曾什韩的侧脸映着光，轮廓清晰俊冷，脸部半明半暗，有些裂痕与斑驳的木书桌面上，此时正被放着一张数学试卷，看着那些错题，他的神情认真，笔尖与纸张一次次地摩擦，记录下了少年一晚的准备。

——

晨光破晓，独属夜晚的痕迹已不知所踪。

镜中的少女，额前有一层薄薄的刘海，发尾垂直至肩膀下面一点，不施粉黛，脸颊白里透红，嘴角一扬，便能瞧见那酒窝。

贺女士看着电视，吃着稀饭，听见卧室门的动静，一瞥，“今天周六怎么不多睡会儿？”

李玉媚径直走向厨房，然后盛好自己的稀饭端出来，“曾什韩答应帮我补数学。”

瞬间，贺女士面带笑容，“那可以啊！你本来数学就差，正好让小曾辅导辅导你。”

“我就知道小曾这孩子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妈妈支持你好好学习。”

“你们约的几点？去哪补？怎么去？”

李玉媚看了看电视屏幕上显示的时间，“10点，就去镇上那个书店，很近，走路就行。”

语毕，贺女士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三下五除二搞定，“还有一会儿，我现在去给你俩烧几个菜，你带过去跟小曾一起吃。”

“啊？我们到时候随便买点吃就可以了！”李玉媚望着贺女士走进厨房的身影。

话语声忽近忽远，“外面的不干净。”

“很快的，放心！肯定不会让小曾久等的。”

李玉媚知道自己没法阻止贺女士对曾什韩的热情，于是不再说话。

小巷被温柔的阳光照拂，刺破了清晨的面纱。

“你妈快吧！”贺女士将菜饭全部打包在饭盒里。

李玉媚嘴角上扬，接过保温饭盒，“嗯快，贺女士的行动力一向不容质疑。”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

小镇熙熙攘攘，深灰色的电线随意地交错，路边的小摊贩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烤肠味，偶尔传来孩童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一只橘黄色的小猫正趴着眯眼睡觉，慵懒至极。

微风轻轻吹过，推门而入，清脆的风铃声入耳，一眼就看见了少年。

李玉媚笑眼盈盈，“你等了很久吗？”

“没，我也才刚到。”曾什韩将自己手中的书放下。

看着少年眼下浅浅的乌青与黑眼圈，李玉媚不禁开口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她脱口而出的，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关心，却让曾什韩的心中泛起了点点涟漪，“嗯，昨晚有点失眠。”

“失眠吗？我之前也失眠的，但是我现在已经找到方法了，有个檀香的香包很好用，你只要睡觉的时候把它放在枕头下，就能够睡个好觉啦！我下次带给你试试。”

少年不由得握紧了手，对于别人的关心，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哦对，我妈做的，我们中午可以吃这个哦！”李玉媚晃了晃手中的饭盒，然后将书包放下，坐在了曾什韩的对面。

“我们从哪里开始学习？”

曾什韩将试卷与笔记本拿出来，“我看了一下你的试卷，然后对你的错题进行了一定分析，大概知道了你的薄弱点。”说着他又指了指笔记本，“这上面是你不怎么会的题型，我收集了相关的题目。”

李玉媚拿起笔记本，翻阅着，瞧着那密密麻麻且遒劲有力的字，她心里蓦地一恸，仿佛间，她知道了那乌青与黑眼圈是从何而来的，“谢谢你！”

自此，李玉媚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数学。

“我先给你讲解一下吧，然后你再实操练习，不会的可以随时问我。”

曾什韩瞥见少女坚定的眼神，无意之间，露出了温柔的眸光。

少女神态纯真无邪，而少年嘴角一抹浅笑，两人的身体都微向前倾，坐在前台的书店老板，看着如此具有青春气息的一幕，羡慕极了，暗自摇头，发出感叹，“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

“懂了吗？”清润的音线划过耳膜，李玉媚竟走了神。

“李玉媚？”这声终于将李玉媚唤回。

她猛地抬头，不凑巧，撞到了曾什韩的下巴，曾什韩没控制住地闷哼一声。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李玉媚直接拉开他捂着下巴的手，瞬间，手心的温度是那么真实，难以忽视，曾什韩的心跳速度加快。

她的目光落在下巴上很明显地红的一块，红着脸，微微皱眉。

曾什韩受不了那么有温度的眼神，于是侧头。

李玉媚不解，后注意到自己还握着他的手，脸上的鲜红更艳，连忙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很快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嗯。”

“那你…还好吗？疼吗？”

“没事，不疼。”曾什韩不自在地视线下移，接着他轻咳了几下，“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少女跟拨浪鼓一样，摇头，“暂时没有了。”

“你可以先把错题做一遍，会了之后再练习同类型的。”

李玉媚脸颊的羞涩还未完全褪去，“好的。”

——

窗外的世界喧嚣而过，李玉媚却置身其中而不闻，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虽然会有卡壳的地方，但是好在李玉媚的领悟能力很强，另外曾什韩的讲解逻辑很清晰，所以没一会儿自己便能将疑惑解决，再接着往下走。

她粲然一笑，“写好啦！你看看有没有错的。”少女乖顺的样子，就像求糖奖励的小孩。

曾什韩点头，薄唇轻勾。

在曾什韩批改的同时，她将视线落在了曾什韩手边的书上，书页被倒扣着，仅能看见书名——《舍得》。

下面有段小字：不舍不得，小舍小得，大舍大得。抱残守缺不如果断放手，有取有弃才能大有作为，舍得是一种智慧。

短暂地一愣，很快就神色如常。

现在的李玉媚还不能很知晓这些话的含义；现在的李玉媚觉得只要是所爱的都应该留在自己的身边。

“全对。”曾什韩将笔记本递给她。

她看着末尾的三颗星，扬唇轻笑，“还是我们小曾老师教得好！”

听见这个称呼：小曾老师，瞬间，曾什韩的脑袋里嗡了一声，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

李玉媚点开手机，一看，然后做出了举手的动作，“已经11点半啦！申请学习暂停，我们先吃中午饭可以吗？”

“嗯好。”

一得到肯定的答案，李玉媚便将饭盒打开。

贺女士做得都是李玉媚爱吃的，酸辣土豆丝和辣口的红烧排骨。

“嗯……可能会有点辣，你能吃辣吗？”

他一抬眸，猝不及防的对视，很快，又各自自然而平静地移开了目光，“能吃的。”

“那就行，主要是我喜欢吃辣的，所以我妈是照着我的口味做的菜，忘记考虑一下你的了。”

“还好你也吃辣。”

原来她除了喜欢吃桂花糕，还喜欢吃辣的，曾什韩默默地在心中记下了她的喜好。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五官端正，睫毛长，他仿佛跟光有了对视，眼睛里有光圈的模样。

李玉媚见他一直在夹土豆丝吃，都没动排骨，仅犹豫了一下，小嘴一撅，“帮我多分担点嘛，不然剩太多回去，会被贺女士唠叨的。”说完就夹了好几块排骨放入他的碗里。

“拜托拜托！”李玉媚的眼神充满期盼。

曾什韩没有拒绝，直接夹起排骨咬了一口。

“我们能留个联系方式吗？这样以后联系方便点。”李玉媚摇了摇手中的手机。

闻言，曾什韩的神色出现了一丝破裂，“我没有手机。”

听到这句话，她的睫毛颤动了下，接着迅速垂眸，“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多虑了，咱们住一条巷子，然后又是一个班的，肯定是不需要用手机联系的，怪我怪我怪我……”

沉默的片刻，少年的瞳孔已然是黯淡的神色。

“没事。”曾什韩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少女，还是挤出了一抹微笑，“回家吗？”

“嗯，回吧！今天可真是麻烦你了！你讲得真的好好！”

——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气息，仿佛连风都放慢了脚步，不愿打破这份宁静。

卖菜的一个女人探着头问道：“哟玉媚，这是谁呀？”

李玉媚抿唇一笑，“张婶好，这是我同学。”

“哦哦，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长这么俊。”张婶上下打量着曾什韩。

待听清之后，她腾的脸色迅速窜红，轻声反驳，“不是。”

“玉媚现在还小，要好好学习，这种事情以后再说。”

“知道了张婶，我们走了。”话语声撂下，李玉媚就直接拉着曾什韩袖口的一角往前走。

微风轻拂，树叶晃动，为羞涩的脸颊送上一片清冷，小巷的青砖路出现，李玉媚悬着的心总算有些放下，她缓缓开口，“张婶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她……心不坏的。”

“嗯，我知道。”曾什韩看着已经离开袖角的手，哑然失笑。

明明前一秒还是阳光明媚，然而，此时一片浓云默默地飘过，掩住了灿烂的阳光，地面被蒙上一层暗暗的光芒，视线里有稍许的灰色。

“狗崽子，跟你妈一样就知道在外面找人。”耳畔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只见一个男人踉跄着走来，眼睑耷拉着，手中拿着酒瓶，李玉媚细看，发现那眉眼跟曾什韩很像，原来这就是他的父亲，这就是他没有心的父亲。

曾什韩的神情晦涩，脸色沉下来，眉风轻蹙，紧抿的嘴唇如同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从未想过关于自己黑暗的、糟糕的、懦弱的一面会这么被直接展现在李玉媚的面前，此刻意料之中的酒瓶已向自己袭来，可他又忘了躲，或者说是不想躲。

眼睛闭上，结果比疼痛感先一步的是少女轻柔却有力的声音，“小心！”李玉媚推开了曾什韩，而自己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很快，酒瓶就重重地落在了手臂上。

睁开眼睛，只见李玉媚紧咬着嘴唇，眉毛深锁。

清脆而刺耳的“咚咚”声，酒瓶滚落在了地上，最后破碎。

曾什韩的大脑空白，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面容更是在这一瞬间苍冷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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