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纪第一

周一，江区，晴。

此时墙面挂着的钟，时针指向8点，“同学们，待会儿期中考试就要开始了，这是你们进校以来的第一场大型考试，也是对你们半学期学习成果的考验，当然，更是对你们能力的考验，要知道能进我们市中的，个个都是实力不容小觑的，请各位同学全力以赴啊！”王老师的话语声通过小蜜蜂扩音器传遍整间教室。

桌面上的书随意翻开，曾什韩手指间转着笔，漫不经意地听着。

张灼明绝望地看着那白纸黑字，双手合十，“曾哥救命啊！我这半学期可啥也没听啊，古诗还有好几首没背呢，完了…完了…”

他神情淡漠，嗓音淡淡，带着一点点鼻音，“求我没用，还不如去求‘速成大法宝典’。”

——

考场是根据中考成绩排的，自然，曾什韩坐在了第一个，由于李玉媚的理科不好，因此她是第一考场的最后一个。

一首一尾，隐隐绰绰间，李玉媚能瞧见他的背影，原本短短的鬓发，似乎长出来了些。

“叮~”

“开始答题。”

瞬间，李玉媚的思绪收回，视线移向卷子。

时间的步履不停，空白的试卷一点点地被填满，抬头看向时钟，还有半小时，而他却在此刻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提前交卷。

李玉媚仅抬眸望了一会儿那处无人的位置，就低头，继续自己的奋笔疾书。

——

走廊上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只有身姿笔挺如松的少年沉默不语，逆着人流往教室走。

“曾哥我要死了！”张灼明快步走来，一个瞬移，没控制住，直接半跪在了曾什韩的身前，随手一把抱住他的双腿，“咱也不说什么课外阅读了，就论那个课内默写，6句啊，就会2句，而且那2句还是考前现背的，呜呜……我后面不得是王姐办公室的常客呀！”

“哎哟，我命咋这么苦啊！”

李玉媚与徐欣一走进教室，就看到张灼明正行此大礼，对视，双双目光呆滞，再三确认班牌，这也没走错啊！

“哟，您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呢。”徐欣没忍住地开口。

张灼明猛地一转头，眼睛微眯，“你这人咋没有眼力劲呢？没看我正伤心吗！”说着，直接站起身来。

“哦，我的眼力劲只作用于‘正常人’。”徐欣还挽着李玉媚的手臂，“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懂？”

李玉媚看着互怼的两人，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

“曾哥你评评理！”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不予评价。”

暗流涌动，满怀笑意的眼明晃晃的撞上黑墨般的眸子。

——

一个一个的丑橘经过贺女士的精心挑选，逐渐将原本空的黑塑料袋填满，“这丑橘是你奶奶给我们寄过来的，甜得很，你给小曾带过去。”

李玉媚吃着碗里的面条，暗暗点头，“好~遵命！”

——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人，而这几人中永远有他。好像每次看到的他，似乎永远都是静静的，静静地看书，静静地发呆，静静地看向窗外……

秋意在清晨变得更加明显，李玉媚没忍住地打了个喷嚏。

曾什韩的注意力被分散，他轻轻地摸着纸张上的折痕。

“给。”李玉媚的嘴角噙着浅浅笑意，“这是我老家的橘子，可甜啦！”

一缕发丝掉落，贴在了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她的眉宛如细柳，瞳仁是茶色的，小翘鼻，唇红。

晨光东移，恰巧，一抹光洒在桌面，形成了一道光痕，也形成了他与她之间的界限。

“收下嘛！我奶奶寄了很多橘子的，你就当替我们家分担一些？”

“好。”这次曾什韩没有犹豫地想着该如何拒绝，接着又从课桌里拿出一瓶草莓牛奶，就放在了那袋橘子旁。

玻璃瓶反射着晨光，有些刺眼，亦有些耀眼。

——

晌午的阳光总是有些强烈的，全然不见早上的凉意。

不知何时，期中的成绩已被张贴在学习角的展示窗内。

“不好意思，让让哈！”徐欣紧拉着李玉媚的手挤了进去。

“年级第一：曾什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玉媚的眸中有高兴之意，有肯定之意，有倾慕之意。

徐欣看着他每一科都将近满分的成绩，不禁感叹，“果然中考状元不是谁都能当的。”

视线下移，李玉媚看见了自己，年级七十二，暗自松了口气，还算正常发挥，本人表示已满意，毕竟在这高手云集的市中，能够考入年级前一百，已经是很不错的水平了。

李玉媚刚想拉着徐欣走，结果倒被她的力给牵扯住了，“等会等会，我这都找半天了，怎么还没有看见张狗啊！”徐欣暗暗嘀咕，“不会是年级倒数吧！”

果然，很快就发现，年级六百七十五旁“显赫”地写着“张灼明”三个字，要知道整个高一年级段，一共就六百八十号人，张灼明也是夺得了倒数的一席之地。

——

树影婆娑，一个个碎片式的光圈洒在地面，就像热烈美好但泡沫般梦幻的青春。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顿时止住了教室里的喧嚣，“期中考试已经结束了，成绩也已经被张贴在外面，但凡是对自己学习上心的应该都去看过了。”

语顿，“首先让我们恭喜曾什韩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他是我们高一（3）班的荣耀！”

瞬间，教室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另外，老师还想说，这次考得好的不要骄傲，考得差的也不要气馁，下次继续努力！”

听到这，张灼明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可就在嘴角刚想上扬，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但是，咱该说不说啊！有的同学这个成绩呢，确实是有点太惨不忍睹了。”张灼明没抬头，就已经感觉到一道带有杀气的视线了。

“要知道我们班中考总成绩的平均分是排第一的，我属实是没想到会有年级倒数出现在我们班。”高跟鞋声步步紧逼，目光下瞥，“张灼明。”

“到！”嘹亮的回应声不禁引起了同学们的大笑。

“安静安静！”

“你来分析一下吧，帮老师解答一下这个疑惑。”王老师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张灼明轻咳了几声，“说明……说明这个人的学习态度有问题，但是老师您放心！我接下来一定会刻苦学习，绝不给班级拖后腿。”

转身，高跟鞋与哑光的瓷砖触碰，发出了清脆的摩擦声，“那期待你后面的表现，不过，你待会先拿着语文试卷跟课本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

夜色沉酽，今晚的夜空没有月亮。

曾什韩还跟上次一样在路灯处默默等李玉媚。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少女似乎是跑着来的，此时的呼吸还未平稳。

“走吧！”

李玉媚已经习惯了身旁人的安静，可又觉得若两人就这么走着，一句话也不说，有些奇怪，于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夜色中，微风轻拂，柔柔的触脸感。

“曾什韩你好厉害啊！年级第一呢！”李玉媚莞尔一笑，眸中漾开一池春水。

她没指望曾什韩会回答自己的废话，便接着自顾自地说，“你是怎么做到数学148的呀？真的好厉害，我觉得这次的数学很难呀！当然，也可能是我太菜了，哈哈哈……”

“像你们这种学霸是不是晚上回去还会另外刷题？毕竟天赋＋努力将是王炸。”

“要是可以的话，你能辅导我的数学吗？不能也没关系哦！我就问问……”

一道清润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色，“可以。”

李玉媚微微张着嘴，怔怔地看着他。

曾什韩以为她是没有懂自己的意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可以辅导你的数学。”

时间仿佛凝固，直到意识慢慢流淌，李玉媚嘴角微翘，“真的吗！谢谢你，你人真好呢！”

人好？曾什韩暗自嘲讽，他可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像他这种在泥潭里垂死挣扎的人，像他这种在阴沟里生长起来的人，注定一生是带着浊气的，只有拼命努力，换来那所谓的世俗的光芒，才能够掩盖住身上的阴浊。

——

秋雨，没有春雨般细腻温柔，也没有夏雨般豪爽热烈，却是如此地宁静、典雅。

午饭时间，大家都在食堂，此时教室内只有李玉媚跟曾什韩两人。

“你不去吃饭吗？”李玉媚转过头。

曾什韩闻声抬眸，发现她的发尾微湿，眉头微皱，“不是很饿。”

“饭还是要按时吃的，不然会伤胃的。”说着她就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铁饭盒，还是热的，香味已经溢出来。

李玉媚眉眼弯弯，“我们一起吃卤肉饭吧！我妈做的卤肉饭一绝哦，绝对不输外面卖的。”

“我昨晚呢，跟我妈说你考了年级第一，然后她就一直夸你，说你真棒，还让我多跟你学习。”

“她说考了第一就该得到奖励，所以这个卤肉饭就是她刚刚特地送过来的，不是很贵重，但你别嫌弃。”

曾什韩微微一怔，硬朗的面容焕发出淡淡的温泽，眉目舒展而开，一股许久不曾感到的暖意，涌上了心头，这是母亲抛下自己离开后，第一次因为考到好成绩而被“奖励”。

他看向李玉媚，“淋雨去拿的？”

“啊？”李玉媚摸了摸自己散发湿气的发尾，“雨不是很大嘛，所以我一下课就直接冲过去拿的，而且我怕你已经去食堂了。”

她将铁饭盒递给曾什韩，“快尝尝吧！”

无意间，微凉的指尖划过暖意十足的指尖，曾什韩的心尖一颤。

他接过，铁饭盒有着沉甸甸的钝感，盒盖的表层有些淡淡的划痕，掀开盖子，内壁黏着薄薄的饭痂，肉汁浸透米饭。

“好吃吗？”李玉媚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

他盯着她，如墨玉般的眼绽开点点笑意，“嗯，好吃。”

少女弯起漂亮的眼眸，冲他浅浅的笑，“看吧~我就说我妈厨艺了得！”

“贺女士要是知道你夸她做的卤肉饭好吃，估计嘴都合不拢。”

——

雨水沿着树干缓缓滑落，“嘀嗒”一声，掉至地面，融入一滩积水中。

“曾哥，你不对劲啊！”张灼明的眼睛微眯，目光略带狐疑，上下打量着，“我怎么觉得……你一脸笑意呢？”

“而且，我甚至还从你的笑意里读出了一丝‘春意’，这对吗？这合理吗？”

他薄唇轻启，眸光泛着寒意，“很闲？”

“天啦！终究是错付了，曾哥都对我有秘密了！”

曾什韩不语，放任张灼明沉浸在自己的戏中。

突然，李玉媚感觉到有人用笔戳她的后背，回头，眼光交换，轻声询问，“怎么了？”

他眉毛一挑，“不是说要我辅导数学吗？那把你的试卷给我看一下。”

“好的，我找给你。”李玉媚乖软的点点头。

闻言，刚从戏里面出来的张灼明，又硬生生地插入了另一出戏，“曾哥，这什么情况啊？！人家也要你辅导~”

“漏洞太多，爱莫能助。”短短八字，让张灼明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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