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刺鼻的酒精味道,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闷闷的、熏熏的、晕晕的。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双目紧闭,戴着呼吸面罩,脸庞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只是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李玉媚的耳边有几缕发丝垂下,握着那冰凉的手,红肿的眼眸中暗藏着伤心、担心与害怕的秘密。
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未经世事,在此之前的人生,都是快乐、明媚的,对人性阴暗面、复杂面的体悟较少,故面对眼前的一切,不免无措与恐慌。
李玉媚根本没想到于菁会下这般歹毒的黑手,但更痛心的,是少年为了护着自己,才会遭此毒手。
是不是他没有参加篮球赛就不会发生这些呢?
是不是他没有认识自己就不会痛了?
是不是……
她终究是低估了少年对她的喜欢,不,是爱。
“你是病人的家属?”医生拿着病历单进来,瞧了瞧眼前的少女。
李玉媚猛地抬头,轻声说道:“不是。”
“那他的家长呢?你一个小姑娘也不能一直在这守着他呀,看你穿着校服,还在上学吧?”
“我能。”
“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来?”或许是哭久了,李玉媚的嗓音里夹杂着嘶哑。
医生皱着眉,“说不准,这伤口有点深,失血过多,不过还好送来及时啊!命是保住了,不然这一年轻小伙……”说着医生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小伙子惹到谁了,下手可真重哦!”医生边说边走出病房。
李玉媚神色黯淡,声音飘渺,轻轻地说道:“怪我……”
张灼明与徐欣拎着饭进来,只见少女似乎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直在旁边守着少年,未曾离开。
徐欣嘴巴一撅,登时红了眼眶,但还是硬生生地将哭劲忍了过去,接着露出了微笑,“媚宝,吃饭啦!”
“我不饿,你们吃。”
“媚宝,曾什韩肯定不愿看到你这样的……”徐欣没忍住地叹了口气。
李玉媚的瞳孔一缩,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过去,拿起饭吃,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一口一口塞进嘴里。
徐欣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钝刀一下下搅动。
平时话唠的张灼明,此时也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媚媚!媚媚!”贺女士与李同志着急的声音传入耳畔。
李玉媚嘴里的饭还没有咽下去,脸颊一侧鼓起,一看到他们,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含糊不清地喊道:“妈爸!”
“你们怎么来了?”她哽咽着,放下手里的筷子。
贺女士瞧了几眼病床上的曾什韩,也没由来得红了眼眶,然后摸了摸李玉媚的头,“傻孩子,这种事还能瞒着我们呢?是你们班主任给我们打电话的。”
“别害怕,哪怕天塌下来了,也有我跟你爸。”
李玉媚直接扑进了贺女士的怀里,不语。
“小曾……怎么样啊?”
“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李玉媚的泪珠啪啪地直往下坠,睫毛拼命抖着。
贺女士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小曾这么好,一定会没事的,福人自有天相!”
“阿姨好!叔叔好!”
“你们都是媚媚的同学吧?挺晚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我跟她爸守在这里就行。”
看张灼明与徐欣纠结的样子,“明天周五了是吧?你们放学了就来替叔叔阿姨接班,好不好?”贺女士又开口。
眼前的局势不能再帮倒忙,于是张灼明跟徐欣同意先回去。
“媚媚?”
“妈,我不回去,他是因为我受伤的,我要一直守在这里。”李玉媚盯着贺女士的眼睛,认真说道。
“课不上了?他一日不醒,你就一日不去学校,是吗?”
“你难道还不放心我跟你爸吗?”
“媚媚啊,你呢,就好好去上课,正好把那些知识点都记下来,等小曾醒了,还可以把笔记拿给他看,对不对?”
是啊!曾什韩总乐意辅助自己的学习,那么也希望自己能为他提供一些微小的帮助,不能一味索取。
李玉媚望着那张苍白的脸,缓缓开口,“好,那爸妈我先回去,我明天放学了就过来。”
“你说……要不要告诉曾军华?”李同志心中一片惆怅。
贺女士冷哼一声,“学校都通知我们了,你觉得会没有通知曾军华吗?他到现在都没有来,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巴不得小曾死在外面呢!”
“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些,小曾可是为咱闺女豁出了性命,是我们亏欠他的,于情于理,都该我们照顾他。”
李同志带着深意地点了点头。
——
“快看!那是不是李玉媚?”
“她竟然还敢来学校?!说实话,要是我还真没有这个勇气……”
“她真是惨,被人渣看上了,若不是曾什韩,估计这刀就是插在她身上了。”
……
人群里的风言风语,或多或少地传进了李玉媚的耳中,但是她不在乎,如果被他们随意点评、谩骂几句,曾什韩就能够醒过来,那么李玉媚心甘情愿接受这些恶意的眼神与言语。
李玉媚穿过走廊,径直走向教室,然后默默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相关的学习资料后,便低头学习。
“我天!曾什韩还在医院躺着呢,她竟然跟没事人一样,还能在这里神情自若地学习?有没有良心啊!”
一句话顿时引来一大堆人的认可。
梁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直接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们有病吧?!你们又知道多少呢?就在这里嘴里喷屎,难道不应该指责那个社会败类于菁吗?!为什么会一直在这里讨论受害者呢?!李玉媚也很无辜,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要接受这些无妄之灾,换成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遇到了这种事情,恐怕都没有继续生活的勇气!”
铿锵有力的正义声音响彻在整个教室。
眼见着梁悦还想说下去,李玉媚立即朝她摇了摇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过是“受害者有罪论”罢了,只要一口咬定受害的人有问题、有错误,就可以把她/他遭遇的苦难跟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自己不会有问题,不会有错误,所以也不会遭遇那样的苦难,同时,还能保证自己跟“强大”的加害者站在一起,一起去谴责“浑身漏洞”的受害者。
当罪恶赤裸地亮出其残酷而丑陋的本质时,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替罪恶穿上遮掩的外套。
可笑至极!
李玉媚并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而是注意力高度集中,认真听课、认真做笔记,很忙碌、很充实。
她望了望窗外,眼见得太阳西下,带走了那热烈的阳光,只盼着时间能够再快些,这样就能去医院看曾什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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