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途

“山川迢递皆为逆旅，风雨漂泊都能归舟……可我的归途又在哪里呢？”李相夷瘫倒在东海边上，双手深深抓进湿润的沙土里，指尖被碎贝壳割破也浑然不觉。脑海中闪过四顾门解散时众人冷漠的目光，还有百姓们愤怒的唾骂声，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没有人能理解啊……没有人……”他喃喃低语，声音被咸腥的海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海浪一阵阵地涌上来，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啦哗啦”的闷响，冰冷的潮水漫过他染血的衣襟，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碧茶之毒顺着血液流窜全身，伤口处泛起诡异的青黑色，那颜色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扩散。“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手指用力按压住最痛的地方，却只感觉到毒液在皮肤下诡异地蠕动着，啃噬着残存的内力。眼前翻滚的波涛忽然变得模糊，扭曲成无数张狰狞的面孔——有死在他剑下的敌人，也有因他而死的兄弟。

喉间涌上浓烈的铁锈味，他本能地抬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鲜血顺着掌纹滑落，“啪嗒”一声砸在沙地上，还未渗透便被潮水卷走。残存的内力与毒素激烈碰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在肺里搅动。他咬紧牙关试图站起来，双臂支撑着礁石边缘，可双腿软得像棉线似的，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咚”的一声后脑磕在硬邦邦的石头上，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原来连死……都要这么狼狈啊。”李相夷靠在礁石上，嘴角微微抽搐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四顾门飘扬的旗帜、相夷太剑凛冽的锋芒、兄弟们爽朗的笑声，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轮流浮现，却又被剧痛撕裂成一片片虚影。远处传来澎湃的浪涛声，“轰隆轰隆”，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传来，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黑暗一点点吞噬他的意识，就像涨潮的海水悄无声息地蔓延过来。他的身体慢慢向一侧倾倒，最终平躺在冰冷的沙滩上，目光涣散地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沙滩上的血迹蜿蜒延伸，很快被一波波浪潮冲刷干净，就像那柄坠入东海的相夷太剑一样，彻底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浪花“哗啦哗啦”地拍打着礁石，仿佛要将他疲惫的身影彻底淹没，也把他最后存在的痕迹抹去。

喉间干涸如裂帛，李相夷在剧痛中挣扎着掀开眼皮。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地皱紧了眉头。朦胧视线里，一抹绯色罗裙掠过窗前。那一抹红色倩影忽而停驻在药炉边，玉腕轻晃着手中的蒲扇，蒸腾的热气将她的侧影晕染得愈发模糊，却又像极了年少时在桃花树下陪他一起舞剑的那个身影。这让他愈发肯定了——这是一个梦！临死之前的美梦，不然他又怎会再次见到梦中的仙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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