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落尽时
第一章 初雪相逢
江南的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沈知意裹紧狐裘站在廊下,看初雪簌簌落在庭院红梅枝头。丫鬟阿桃捧着披风追出来,"姑娘仔细着凉",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骑在白马上的男子身姿挺拔,玄色大氅被风吹起,露出腰间那枚熟悉的玉佩。沈知意呼吸一滞,那是父亲当年送给陆淮舟的生辰礼,如今却挂在陌生男人腰间。
"沈姑娘,陆将军有令,三日后沈家满门迁至西北戍边。"来人递上冰冷的文书,沈知意的指尖刚触到纸张,便被寒得发颤。她抬头望向紧闭的陆府大门,那道朱漆门槛曾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如今却像一道天堑。
三日前,陆淮舟在朝堂上亲手参了沈家一本,字字句句都将父亲推向万劫不复。她还记得昨夜冒雪求见,却被侍卫拦在门外,陆府的灯笼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极了他眼中逐渐熄灭的温柔。
"知意,等我考取功名,便来沈家提亲。"十年前那个同样飘雪的日子,少年陆淮舟在梅树下将红梅别在她发间,誓言还萦绕在耳畔,可眼前的陆淮舟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少年。
搬迁那日,沈知意最后一次回望陆府。陆淮舟立在台阶上,玄色锦袍衬得他愈发冷峻。她张了张嘴,想唤一声"淮哥哥",却只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白雾。连日咳血,她自知大限将至。
马车行至城郊,突然一阵剧烈颠簸。沈知意掀开帘子,只见陆淮舟的白马拦住去路。他翻身下马,眼神掠过她苍白的脸,语气冰冷:"沈姑娘的病,还是尽早医治为好。"
"陆大人既已将沈家赶尽杀绝,何必还假惺惺关心?"沈知意攥紧帕子,帕角已被鲜血浸透。陆淮舟的目光落在她染血的指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扔下一个药瓶:"此药可暂缓病症。"
看着他策马远去的背影,沈知意将药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溅起的雪沫中,她仿佛又看见那年上元节,陆淮舟牵着她的手穿过灯市,将糖画举到她面前:"知意最喜欢的兔子灯。"
如今,灯市依旧,人却已面目全非。
第二章 西北霜寒
西北的寒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沈知意蜷缩在破旧的土屋里,听着母亲剧烈的咳嗽声。父亲被押去修筑城墙后,再也没有回来。她强撑着病体起身,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榻前坐着个陌生女子。"我是苏清瑶,陆淮舟的未婚妻。"女子摘下帷帽,眉眼间满是高傲,"陆郎让我给你送药。"她将药碗推到沈知意面前,"喝了吧,也不枉陆郎一番心意。"
沈知意盯着药碗里翻涌的热气,突然笑出声。喉间腥甜上涌,她抬手将药碗打翻:"苏姑娘可知,陆淮舟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记忆中,陆淮舟总说她的手最干净,会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为她缠上受伤的指尖。
苏清瑶脸色骤变,扬手要打,却被一道黑影拦住。陆淮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玄色披风上落满雪粒,眼神却比雪更冷:"够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碗,动作轻柔地舀起一勺药:"听话,把药喝了。"沈知意偏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这个曾经说要护她一世周全的人,如今亲手将她推进深渊,却又假惺惺地喂药。
"陆大人若真的关心,当初为何要在皇上面前参我父亲?"沈知意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是因为苏姑娘的父亲是当朝宰相?还是因为权势比我们的十年情谊更重要?"
陆淮舟的手猛然收紧,药汁洒在沈知意的衣襟上。他喉结滚动,最终只说出一句:"喝药。"沈知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帕子,也染红了陆淮舟的眼。
苏清瑶见状,挽住陆淮舟的胳膊:"陆郎,她这是不知好歹,我们走吧。"陆淮舟却甩开她的手,将沈知意打横抱起,朝着医馆狂奔。风雪打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怀中的人越来越轻,轻得让他心慌。
医馆内,大夫摇头叹息:"沈姑娘这是郁结于心,再加上风寒入体,撑不了多久了。"陆淮舟踉跄着扶住门框,看着床上昏迷的沈知意,那些被他深埋的记忆突然汹涌而出。
那年她在梅树下等他归来,一等就是整夜;她会偷偷绣鸳鸯帕子塞进他的书箱;她笑着说要做他最美的新娘......可如今,他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第三章 红梅落尽
除夕那晚,西北的天空罕见地飘起了细雪。沈知意靠在窗边,望着远处零星的灯火。母亲已经病得下不了床,父亲依旧生死未卜。她摸出贴身收藏的红梅簪,那是陆淮舟十八岁那年送她的。
门突然被推开,陆淮舟裹着一身寒气闯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抬着各种年货。"今年除夕,我陪你们过。"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沈知意却只觉得讽刺。
"陆大人该去陪苏姑娘。"沈知意别过头,不愿看他。陆淮舟却径直走到她身边,伸手想为她拢一拢滑落的发,被她侧身避开。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收回:"我已求皇上赦免沈伯父,不日便可归来。"
沈知意猛地转头,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花,却又很快熄灭:"陆大人何必假慈悲?当初若不是你......"她剧烈咳嗽起来,陆淮舟慌忙上前拍她的背,被她一把推开。
"知意,我有苦衷......"陆淮舟话未说完,沈知意已将红梅簪狠狠摔在地上:"陆淮舟,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簪子碎成两半,仿佛他们破碎的情分。
深夜,沈知意发起了高热。陆淮舟守在床边,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想起小时候她发烧,总是要攥着他的手才能安睡。他试探着伸手,却在触到她指尖的瞬间被甩开。
"淮哥哥......别走......"沈知意呓语着,陆淮舟的心狠狠一揪。她昏迷中还在唤他,可清醒时却对他恨之入骨。
"我在,我不走。"他轻声说,却换不来她的一个眼神。
正月十五,沈知意的病情急转直下。陆淮舟抱着她求医问药,却始终无力回天。最后那夜,她靠在他怀里,望着窗外盛开的红梅:"淮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陆淮舟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来。沈知意的声音越来越轻:"你说过,要在红梅盛开时娶我......"她的手无力垂下,手中紧攥的半块红梅簪掉落在地,陆淮舟终于崩溃大哭。
他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想起那些被他辜负的岁月。原来从他在奏折上写下沈家罪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次年,陆淮舟辞去官职,在沈知意的坟前种满红梅。每当梅花开时,总有人看见一个白衣男子立在坟前,手中握着半块红梅簪,轻声说着:"知意,红梅开了,我来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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