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杀手11

等扶寂雪批完奏折从云章殿回到迎风阁的时候已是黄昏，雪已经停了，朝漓身上已经覆了薄薄的一层雪了。

扶寂雪刚踏入院子门槛，便瞧见地上躺着个人，他瞳孔猛地一缩，下一秒就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过去，急促的脚步扬起飞雪。他一把将浑身冰冷的朝漓打横抱起，抬脚狠狠踹门而入。

“陈福！赶快宣太医！”扶寂雪抱着人边走边大声吩咐陈公公道。

守在门外的陈公公听到里面的动静时，偷偷瞄了一眼，就看到王上抱起昏迷的长风公子进了房间，他机灵的让手下的奴才赶紧去召太医速速前来。

朝漓走在迷雾里，不断的哭喊声萦绕在耳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鱼族的人果然不配为康王妃，我当初就应该极力阻止我大哥娶你，我大哥那么喜欢你，祖母也对你多有照顾，你为什么要害死芸香的孩子还嫁祸于我？”

“王妃，我好疼！这不是梦啊，啊啊啊啊……你杀了祖母，你杀了祖母！她对你那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祖母祖母……”

为什么？

朝漓第一次看清苏继安的容貌，他神情悲恸，一张脸被泪水打湿，他想替他擦擦，手才伸出去，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沾满了污血，肮脏不堪。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苏继安忽然在他眼前散了去，那些哀怨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着，他蹲下身来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扶寂雪坐在床边上，他看着昏睡中的人眉头紧锁，他的心也似是被一把无形的锁紧紧给锁住。朝漓的双手贴着耳朵像是在极力抵抗着某种未知的恐惧，泛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不时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扶寂雪倾身靠近朝漓耳畔，他只听清了一句“对不起”，微弱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扶寂雪垂着头，双手抓着脑袋，手指埋进黑发里。朝漓的一句对不起仿佛让他的心陷入沸水里，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痛苦。因为情蛊是相生相伴的，朝漓越排斥他，他的身体也会受到情蛊影响。自从朝漓醒来过后，他就发现了这一问题。他身为十几年的杀手，身体的疼痛是能忍耐和承受的，只是他不解朝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他想眼下的朝漓哪还有杀手的样子。就算是他给朝漓种了情蛊，让他听命于自己之后，朝漓任务失败了或惹怒自己，他都从来没有听到朝漓对他说过一句对不起。

“朝漓……是苏继安吗。”

扶寂雪十岁的时候被母亲卖进了白刃堂，她临走前留给扶寂雪的最后一句话是。

“扶寂雪，别学我染上情爱的毒，真会万劫不复。”

和母亲分别已有十二年，她的样子，扶寂雪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她那句话，扶寂雪却一直记得，并一直践行着。

作为白刃堂的杀手是不被允许动情的，所以每个进入白刃堂的人都需要吃服下一颗无心丹，断却情爱。有的人因为反抗而被活活打死，扶寂雪拿到无心丹的时候，毫不犹豫就把丹药给吃了。

……

“朝漓，你喜欢上苏继安了吗？”

朝漓是在半夜的时候苏醒过来的，扶寂雪一直守在他床头，一一动静他也立即捕抓到了。朝漓喃喃低语要喝水，扶寂雪赶忙去为他倒水。朝漓喝了太多酒，意识有些模糊，扶寂雪把水杯送到他唇边，让他张嘴他就张嘴，水也就轻而易举地给喂下去了。

扶寂雪看着眼前这个任人摆布，乖巧听话的朝漓，血液涌上大脑，一个毫无征兆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嘴角露出一个紧张，期待的笑容。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握住朝漓的的手，朝漓并没有拒绝，这使他更加的兴奋，并且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朝漓，我问你的问题，你要乖乖的回答知道吗？”

朝漓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眼睛看不见，烛光下扶寂雪那一双狡黠的眼睛他自然也看不到。

“你……喜欢苏继安吗？”

朝漓在乱糟糟的脑海里开始搜寻苏继安这个名字，一个呆呆傻傻的人突然出现，那个人对他很好很好，朝漓的声音里带着些稚气答道。

“喜欢。”

扶寂雪捏进朝漓的手刚想要反驳，朝漓又加了一句。

“他也喜欢我。”

扶寂雪突然哑口无言，空气里静得出奇，烛火扑闪了一下，扶寂雪投映在帷幔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晃了下。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纠正自己的刚刚问出的问题。

“不是喜欢，是爱，朝漓你……不爱苏继安吧？”

扶寂雪靠近朝漓，想要朝漓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回答，又怕他排斥自己向后又移了一点，忽然他才发现自己多虑了，朝漓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啊。

“我喜欢他，我喜欢苏继安。”

“我说的不是喜欢，是爱。”

“爱是什么？”

这问题把扶寂雪给问住了，其实他也不知道爱是什么，他答不上来。想了半天，他只想到有一次出任务时，他在茶馆里听到说书人绘声绘色讲的那个关于白蛇和书生的故事。里面有一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为众听众津津乐道。扶寂雪觉得这一句应该可以用来回答什么是爱这个问题。

他已经和朝漓在一起快十二年了，他们一起做任务，一起背叛白刃堂，一起出逃躲避追杀……他们俩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同船渡”是有了。“共枕眠？”不就是睡觉吗，他们早已经是一个被窝里的人，只要他们一起睡到一百岁，那也可以算“百年修得共枕眠。”

扶寂雪想通了就轻轻捏了捏朝漓的手认真的为他解答。

“爱就是你要陪我睡一辈子。”

他想太久，朝漓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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