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昕水再次踏足槐市第一人民医院与祥宁殡仪馆,所有的资料无一不在宣告着许朝漓已经去世,世上再无第二个许朝漓。心绪难平之下,他的车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驶向了记忆里的楼房。古老的榕树依旧矗立在房前,枝繁叶茂,秋意渐浓,翠绿的叶片间点缀着几抹橙黄。轻风拂过,落叶翩翩,如同记忆中那些难以忘怀的片段,在心头摇落。
郑昕水推开二楼那扇门,抬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行至窗前,掀开窗帘,玻璃窗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透过模糊的玻璃窗再次往楼下眺望,古榕树下空荡荡的,再也找寻不到那个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一阵秋风扫过,零落的秋叶被带远。
许朝漓走后,郑昕水试图忘记他,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忘记他。
他在大一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不同了,到了大学很多学生对于自己的情感并不会像高中,初中那时拘束了。他外貌条件不错,在大学里很多男男女女都向他表示过心意,他选择了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作男朋友,相处了一个月后,感觉没有太大感觉,就分手了。分手还是对方提的,郑昕水也没有做挽留。
大学期间,郑昕水的读高中的堂弟许明明在放假期间都会跟他聊聊天。在聊天中,郑昕水了解到许朝漓和许明明是同班同学,许朝漓成绩依旧差得垫底。大二的时候,郑昕水在期末考试的那个星期,许明明给他发信息,八卦说他们班的许朝漓被学校里的校霸萧橪追,人被萧橪堵在厕所里面亲,还正好被他撞见了。许明明吐槽说恶心死了,又说自己的屁股被萧橪踹了一脚,还放话威胁他不准说出去。
郑昕水看到这条消息后,心情变得很差,脸色阴沉着,舍友还以为他因为没考好,所以才这样一副丢了媳妇的表情呢。
郑昕水放假后,带着烦躁回了槐市,回到槐市之后,他忽然很想见一见许朝漓,那条小尾巴。
他向许明明要了许朝漓的微信,可在他加的时候,在搜索框里一个昵称为“小弯”的用户忽然跳了出来,他点进去,这个用户在他通讯录里是原本就有的。
郑昕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加的他,直到后来他听许朝漓说他们小时候一起生活过,他也没太在意。
通过微信联系到许朝漓后,郑昕水把许朝漓约到家里来,他只说了一句:“我想见见你。”,许朝漓便答应了。那天晚上,古榕树下,也许是月色正好,微风徐徐,一切都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月光落在许朝漓身上,为他的轮廓铎了一层柔和的银边。郑昕水送许朝漓离开的时候,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向许朝漓表白。
这个念头一起,宛如洪水般倾泻而出,不可阻挡。
当他对许朝漓说出那句。
“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心里又莫名地感到失落,想扯回这句话时已经来不及了。许朝漓双眼闪烁着熠熠光彩,一头扎进郑昕水怀里,双手小心翼翼地环住郑昕水的腰,抢先一步回答说。
“我愿意!我……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激动的嗓音里带着软糯和震颤,他不断重复着,一字一句都带着珍重,生怕这是一场易碎的梦,自己的愿望会落空。
他们就这样静默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那棵古老榕树的庇护下久久伫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直到许朝漓的泪水悄然浸透了郑昕水胸前的衣衫,郑昕水才猛然回过神来——原来,小尾巴竟已泪流满面。
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打断了郑昕水的思绪,他回过神来,起身开门。门外,郑国伟嘴里叼着香烟,面容带着些许憔悴疲倦,开口便道。
“下个月的生活费,我提前预支了,你赶紧打我卡里。还有,这次我回来是想把这房子给卖了,我们这地段房价抬高了不少,现在甩手卖出去,正好可以大赚一笔。我已经联系了买家,明天人家就来看房子。这房里,你要的东西可以收拾收拾带走。”郑国伟在郑昕水考上大学后,就开始不再操心他的学费,生活费了。去年,他在老家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二人看对眼后,就扯了证,现在女人怀孕在身,女人娘家人里出了事,他正需要钱,所以才动了卖房子的想法。
“爸,生活费我再给你多加一千,这房子可以不卖吗?”
“昕水,爸现在急需用钱,这房子必须卖。如果不卖这房子,你能给我筹出三十万来吗?”郑国伟的声音有些凝重无奈。
郑昕水刚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有5000元,他之前存着的钱买了车之后还剩下二十五万,再和朋友借些是能够凑出三十万来的。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郑国伟,明天就把三十万块钱给他凑齐,只希望他不要卖这栋房,郑国伟沉思片刻后,也点头答应了。
……
为了便于上下学,宁步雪计划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居住。只要宁步雪能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父亲宁威便默许了他的这一决定。
房子就租在小柳村里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外出打工,常年不在家,房子空置着也没人住,他们有意出租房子的二楼,正好宁步雪看上了,就租给了宁步雪。
宁步雪下午放学后,在去小柳村的路上碰见梅晓招,梅晓招跟避瘟神一样避着宁步雪,看就宁步雪时步伐加快,生怕宁步雪缠上他似的。这一度让宁步雪怀疑上午在办公室里那个强势要带他去医院检查的梅晓招,和当下这个躲着自己的梅晓招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其实梅晓招事后也对自己的举动产生过怀疑,他最后把原因归根于乐于助人。梅晓招越躲着宁步雪,宁步雪越是要凑上前去膈应人,这是宁步雪的一向作派,不会因为换了发型和衣服就轻易改变的。梅晓招的步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由小跑变成了大步向前跑。
宁步雪腿没梅晓招的长,也没他的健壮,气喘吁吁跟在人后,乐此不疲地追逐着前方的身影。
梅晓招到底目的地后,停下脚步,往回看,确认宁步雪已经被甩掉,他心头不禁一阵轻松,从校服裤袋里掏出一张纸往头上抹了把汗。他在这个私人鲜花棚里上班,换好工作服后,梅晓招在抬头间被太阳光晃了下眼睛,他揉了揉眼,忽然看到在几米外的一栋楼房上,宁步雪站在阳光里朝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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