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的质问

夏钥握着石杵的手顿了顿，臼里的八角碎末散发出浓烈的香气，混着她额角的汗珠滴落在兽皮围裙上。长老会的雄性们围坐在圆形石穴里，腰间悬挂的兽牙项链随着呼吸轻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攥紧的衣角。

“我……”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忽然想起现代写字楼里的玻璃幕墙，想起地铁上人们面无表情地刷手机——那些看似文明的地方，何尝不是另一种“繁衍后代”的丛林？她将磨好的香料粉倒进陶罐，听着瓷片相撞的清脆声响，“我想先教会你们种地，学会储存食物，等雨季来的时候不用啃发霉的野果……”

“可这和你成为族长的雌性有什么冲突？”最年长的长老敲了敲权杖，兽骨顶端的鹰羽簌簌抖动，“你能带来火种和美味，他能保护你不受野兽侵害，你们的幼崽会继承神灵的智慧——这是最好的选择。”

夏钥忽然站起身，陶罐在她手中晃出一圈红油涟漪。她望向洞穴外正在开垦农田的族人们，某个雌性正试着用她教的方法嫁接果树，孩子们追着滚动的南瓜笑闹。“繁衍后代不该是交换条件。”她将陶罐重重放在石桌上，辣油溅出几滴，在粗糙的石壁上烫出暗红的印记，“我想要的……是他因为喜欢我而靠近，不是因为‘该当’而捆绑。”

洞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族长不知何时站在洞口，肩颈还沾着翻土时的草屑，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她颤抖的睫毛。他忽然跨步上前，从脖颈扯下象征权力的兽牙项链，放在夏钥掌心：“我从没想过用族长的身份逼你。那天你教我用盐水给伤口消毒时，我闻着你头发上的姜花味，就知道……”他声音突然发闷，像被踩扁的野莓酱，“就知道想和你一起看春耕的姜苗，想尝你酿的葡萄酒，想等我们的幼崽学会走路时，教他认哪种蘑菇煮汤最鲜。”

夏钥的指尖被兽牙磨得发痒，远处传来新翻泥土的清香。她想起昨夜他偷偷在她菜畦边立起的木栅栏，想起他笨拙地用兽骨给她刻调料罐时磨破的手指。长老们的低语声渐渐模糊，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比第一次看见剑齿虎时更剧烈。

“那你得先学会说‘喜欢’，不是用权杖，是用这里。”她伸手按住他胸口，感受着那下面剧烈的跳动，忽然抓起陶罐往洞外跑。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身后传来族长慌乱的脚步声，还有长老们无奈的叹息。

山风卷着八角香扑面而来，夏钥站在新种下的辣椒苗旁，看着追上来的男人弯腰喘气，兽皮裙上还沾着她今早泼的辣油。“我喜欢你。”他终于憋出这句话，耳尖红得比辣椒花苞还鲜艳，“像喜欢春天的第一颗浆果，像喜欢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肉——不，比那还喜欢。”

她笑出声，把陶罐塞给他，里面的辣油还在晃荡。远处的族人开始点燃篝火，炊烟里混着蒜香和姜味。“先学会用香料表达心意吧，族长先生。”她故意用他的头衔，看他耳尖的红色蔓延到脖颈，“比如……现在去给我摘一捧野蜂蜜，我要做加八角的糖霜果子。”

他攥紧陶罐跑向密林时，兽牙项链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金色的弧。夏钥蹲下身给辣椒苗浇水，听见长老们在洞穴里嘀咕：“这雌性比剑齿虎还难驯服……”可当她抬头望向漫天星斗，忽然觉得，在这个能用香料表达心意的世界里，等待一朵花的开放，好像比任何“该当”都更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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