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线的风筝

开学第一周过得平淡无奇，倒是周三下午的冷饮店之约成了五人组的固定节目。安东尼冷饭店的店员早已熟悉他们的口味，不等开口便熟练地报出订单：

“两归薄荷海盐，一份柠檬百香果，一份树莓覆盆子，再加一份香草——总共15欧元。”店家系着波点围裙，偷偷给佩尔娜多加一勺薄荷海盐。

有人注意到墙上贴着五人组去年的照片：斯潘诺里斯站在C位弹奏吉他，布雷斯在背景里整理头发……

五人组在靠窗的圆桌落座，各自舀起冰淇淋。木勺与玻璃杯的轻碰声中，唯独布雷斯的银匙闪着冷光——这位大少爷连吃甜品都要自带餐具，老师们早对他的做派习以为常，索性随他去。

卡特琳娜以近乎战斗的速度消灭着冰淇淋，好像融化一分都是对美味的亵渎。可惜冰凉的甜食总报复性地引发咳嗽。斯潘诺里斯默默推来温水，西奥多适时传递——三人配合得像经过排练，而呛出泪花的卡特琳娜接过杯子时，指尖还沾着树莓酱。

布雷斯却像在参加慢食运动，香草冰淇淋被他雕琢得如同艺术品。连平日细嚼慢咽的佩尔娜都放下勺子时，他还在第三口徘徊。西奥多镜片一闪，突然谈起“通胀对奢侈品消费的影响”。布雷斯的银匙当即在空中僵住，随后以双倍速率刮起了杯底。

"西奥多，你可真是，太损了。”卡特琳娜淡淡地说。而西奥多则把这话当成夸奖，并说只要能“治好”某位花花公子，使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无视了某位深色皮肤的人的瞪视。

之后，他们开始漫无边陈、东拉西扯闲淡起来：从高尔夫球谈到黄赤交角变化原理，最后谈到反祖问题和遗传现象。整个过程纯属闲聊，严格来说并没有重点。但在这期间，他们也完成了当日的作业。

暮色染红玻璃窗时，五人才懒洋洋地收拾书包。冷饮店的风铃为他们送行，而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小少爷，小小姐，你们怎么什么都不吃？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由于刚刚吃过冷冰淇淋，斯潘诺里斯如佩尔娜兄妹什么都吃不下。管家见状，自然吓得不行，才有了刚刚那段小心翼翼的问话。

兄妹俩当然不敢说实话，否则他们的父母知道了，定会把他们骂一顿。于是佩尔娜夸奖了几句今日的菜肴，说，“我们……我们还不是很饿，过会儿再吃。”

佩尔娜偷偷戳了戳哥哥的手背，用眼神暗示“别露馅”。斯潘诺里及时斯转移话题，“今天的罗宋汤……呃……洋葱切得真整齐！”说话时，他正与盘中餐交流感情。

听到这话，管家这才放松下来，去忙活其他事情去了。等他离开餐厅后，兄妹俩犹豫着拿起餐具，面色艰难地吃了起来。今天的晚餐是罗宋汤、蔬菜沙拉，再加一小块夹心面包，而沙拉酱和奶黄酱又恰巧是他们时厌的食物配料。

对面楼的卡特琳娜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每当身体出状况时，表现得总是很明显。她的姐姐梅蕾特在药房特过一段时间，一下便猜到了原因，立刻拿出了一副感冒药剂。

“一天天不让人省心，明知自己身体不行还……”梅蕾特絮絮叨叨数落着，却发现卡特琳娜早已偏过头去。

见此，梅蕾特将汤药放在床头柜上。“一会儿别忘了把药喝了。”卡特琳娜嘟吸了一句连她自己也听不清的话。

回到布莱克兄妹这边。管家收拾餐桌时，发现兄妹俩的餐盘里还留着没吃完的沙拉，叉子在酱汁上划拉出歪歪扭扭的“已尽力”三个字。两人低着头，谁也没敢迎上管家不赞同的目光，匆匆上楼去了。

确认楼上的脚步声弱下来，他弯腰拾起两位小主人剩下沙拉酱的盘子，偷偷把这些倒给了邻居家的狗。

第二天，一切如常——直到宗教课。课程本身倒没什么，问题出在克洛甫先生身上。这位老先生对唯物主义者有种近乎本能的戒备，而西奥多偏偏没忍住，在课堂上和他辩论起来。克洛甫先生的胡子气得直翘，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二话不说就把西奥多和试图帮腔的斯潘诺里斯一起轰出了教室。

走廊上，两个男孩面面相觑，活像一对难兄难弟。起初，他们满肚子火，觉得克洛甫先生简直顽固不化。可没过多久，那股怒气又渐渐变成了懊悔——要是刚才没冲动就好了。

正垂头丧气时，教数学的夏洛克小姐恰巧经过。她停下脚步，关切地询问缘由。两人立刻换上诚恳的认错表情，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不是你们的错。”夏洛克小姐听完，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在这儿等我一下。”

没过多久，克洛甫先生不情不愿地放他们回了教室，前提是两个男孩保证“不再当堂顶撞”。没人注意到，佩尔娜悄悄在课桌下对哥哥和西奥多竖起了大拇指。

西奥多创办校刊的决定来得突然又理所当然。那本名为《维弗自由评论》的创刊号，最终定稿的主题是《论食堂番茄酱的酸碱度与课程满意度相关性》——典型的西奥多式选题，严谨得让人打哈欠。

直到付印前夜，布雷斯溜进印刷室。第二天学生们拿到的刊物里，夹杂着八页铜版纸彩印的《谁在图书馆藏了情书？》，扉页还印着主编西奥多的照片，被他用马克笔添了两撇翘胡子。

校刊一夜之间成了全校热议的话题。西奥多捏着被退回的学术问卷，镜片后的眼睛盯着布雷斯：“我以为至少该用亚光纸，铜版纸太容易留下指纹。”但谁也没发现，他的课桌抽屉里多了本《青少年亚文化传播模式研究》的笔记。

其他三人也没闲着。卡特琳娜的体育专栏读起来像少年漫画台词本，满篇都是“足球部长跪在雨中嘶吼‘我们一定要赢’”之类的描写；佩尔娜精心准备的《陨石撞击坑形态学分析》里，每隔两段就会突然出现香水广告，直到布雷斯小声提醒她广告费够买三块橄榄陨石。

至于斯潘诺里斯——他交上来的是用五线谱写的《食堂阿姨剁肉节奏对食欲影响研究报告》，西奥多评价其"数据可视化程度为零"。结果读者来信里，这一页被传阅得最旧，边角都卷了起来。

放学后，五人路过操场，看见天上飘着一支断线风筝。卡特琳娜突然跑起来，其余四人本能跟上，就像未来某次更大的“冒险”的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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