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早晨,何年躺在床上,雕刻精美叶子图案的窗帘挂在原处,滴滴答答的时钟响了很久。今天是周一,照常得上班,想到为数不多的工资,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拖鞋,刷牙洗脸,吃完早餐,推开门去公司。
公司的路上还是像往常一样,车水马龙。过了好一会儿,何年到了公司,拿出手机打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娴熟地敲打着键盘。
“今天这么早啊。”一位同事赶了过来,坐在了工位上。
“还好吧。”他回答。
“早餐吃了啥呀?”
“牛奶,鸡蛋和面包。
“我听说隔壁那个部门有个哥们儿看上你女人勒。”
“随便吧,我没关系。”
“又来了,你的口头禅就是没关系呗!”这位同事嘻嘻笑着,没有再说话。
时针一直在转,二十四小时的数字照往常一样向前推进。疲惫、亢奋、期待,相互交织在即将下班的这一刻。随后,一群人沉默不语地涌出办公大楼,他们都期待着晚上。
城市的夜晚,悦耳的音乐声此起彼伏。恋爱、购物、电影和宵夜,似要把早上所有的不愉快都在此刻掩埋了。
何年始终是一个人,他游荡在城市的商场,欢快地哼着歌,随着音乐节拍疯狂地跳舞,一直跳到精疲力尽才停下来。
何年坐在公园的地板上,凉风肆意地钻进自己的衣服,他不止一次将耳朵贴在地板上,聆听地下是否有动听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城市的早晨,何年醒了过来。他左顾右盼,不敢相信这一切,晚上还在公园睡觉,早上醒来就躺床上了。
“也许是有人抬回来了。”何年这么想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是周一,照常得上班。是的,没有看错,今天仍然是周一。他眼睛都瞪大了,拖鞋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地去厕所,拿起自来水就对着脸一顿猛搓。人是清醒了,看了看时间,还是周一。 他确信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吃了早餐,开车去到公司。
何年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态度,即使是这种离奇的事情,毕竟哪一天不是在上班,有什么可在乎的。同事照常和他聊了同样的话题,女人在他心里已经被膨胀的只剩下肉体可以消遣,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没有所谓。
时针还是一直在转,但转得更快了,就好像有股力量在推着前行,不停地逼着其完成循环。下班了,一群人沉默不语地涌出办公大楼,他们又开始期待晚上了。
城市的夜晚,何年始终是一个人,这次他换了一个地方,专门去挑城市的小角落游荡。当他看见一群年轻人在哀叹着现实的残酷,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他耸了耸肩,哼着小曲儿,迈着小碎步,围着他们又跑又跳,只是哈哈大笑。年轻人认为他是疯子,愤怒地报了警,警察刚来到,看着这个颠佬,想都没想就一梭子弹打过去,空气似乎凝固了。
刹那间,他的心脏好像被打穿,凉风呼呼地吹着。他要倒在地上,要站了起来,要继续疯狂地对一切抱有无所谓的态度。场景像幻灯片一样往回拉扯,先是一群悲伤的年轻人、城市的小角落,回到了商场,又坐在了公司的办公位上,过往的经历一次次反复放映。
何年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是周一。他坦然接受了这一切,瞥见了房间里的一幅画像,那是他的爸妈。他过去是个上学的小孩子,今天成了上班的大人,以后还要成为老人。
他过去是爸妈疼爱的儿子,但很快自己要去当爸爸了,他耸耸肩,并无所谓,每个人都要这样。站在地板上思考了好一会儿,他不再想为什么每天都是周一了,他在想着怎样才能更快乐地老去。
何年闭上了双眼,跳起奇怪的舞蹈。他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体,还被一股风浪裹挟着前进。
几根丝线缠住何年的双手双腿,那些丝线像输液管一样冰冷,末端扎进他的静脉,随着脉搏节奏抽搐着将他拖向门外。他就这样被推出房间楼盘,推过了人山人海的街道,推到了充满悲欢离别的站台。
他的左眼突然从眼眶滑落,像颗玻璃弹珠滚到地上,但视野反而更清晰了——因为后脑勺裂开一道缝,露出另一只布满血丝的金色瞳孔。
何年一脸茫然地站在那,一个白发苍苍的母亲拄着拐杖,向远走的孩子挥手告别。她的白发突然蠕动起来,每根发丝都睁开芝麻大的红眼睛,齐刷刷盯着何年。络腮胡子耷拉着脑袋,目送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开这里,驶向未知的世界。
绿皮火车启动了,像个老人一样在轨道上蹒跚前行,又如婴儿般哇哇大哭。车轮碾过轨道时溅出的不是火星,而是一串串牙齿,那些苍白的臼齿在站台上弹跳着,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火车的车身开始渗出透明的液体,长出了黑白相间的头发,混着树皮般的纹路,冲向了冰冷的海水。
站台顿时发出一阵喧哗,人群化作一块动荡的变形体。白发苍苍的母亲突然丢掉拐杖,她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剥落,露出下面由无数蜈蚣拼接成的鲜红肌肉,放声大笑。
耷拉着脑袋的男人突然容光焕发,点燃了一支烟,憧憬地看向前方,烟头的火光里浮现出何年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何年的影子突然直立起来,剪刀般的手断了后脑连接的瞳孔神经。
站台在众人的异样中左右摇摆,燃起熊熊大火。火焰是半透明的紫色,烧过的空气留下糖浆状的胶质。火势蔓延很快,大家都没有逃走,何年看见大伙围成一个圈儿,每个人的脖子都像橡皮筋一样拉长,头颅在火焰上方组成一朵旋转的向日葵,紧紧握住彼此的手,踏起了碎步,好像要通往天堂,此刻的氛围在大火的蔓延下显得安详又宁静。
何年突然明白了什么,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脸,皮肤下露出的是公司打卡机的液晶屏,上面跳动着"迟到:罚薪200元"的血红字样。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肌肤更加光滑柔嫩。他挠挠头,自己的短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长发,浑浊的嗓音还没发出之前就被清甜的女声盖去。
何年的脚上多出了一双舞鞋,鞋跟长出骨刺扎进跟腱,每走一步就自动拧紧一圈,身材也变得修长,不受控制地走向众人围成的那个圆圈,垫起脚尖踏着碎步。他的膝盖突然反关节弯曲,像螳螂般高高弹起,落进火圈中央。
众人开始在诡异的火光中放声歌唱,他们的声带从喉咙里爬出,像粉红色的蚯蚓在空气中扭出五线谱,像整齐有序的合唱团,任凭大火吞噬着一切。
何年猛地一睁眼,发现自己还在房间,天花板上粘着几根熟悉的透明丝线,随空调风轻轻摇晃。他抓起工作服和早餐就冲去公司,挤进地铁,何年发现玻璃窗倒影里的自己——那个穿红色舞鞋的少女,正隔着时空对他微笑。
⚠️ 原创|盗文者永溺灯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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