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血锈秋千架

林沐瑶在刺骨的寒风中醒来，后颈的皮肤还残留着数据流灼烧的刺痛感。她发现自己蜷缩在少管所废弃锅炉房的铁皮屋顶上，右手死死攥着半枚怀表齿轮，金属边缘已经割进掌心。远处传来机械巡逻犬的电子吠叫，蓝紫色的探照灯光扫过生锈的排气管，在铁皮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醒了？"

声音从下方传来。林沐瑶低头看见陆昭晔站在生锈的消防梯上，制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衬衫。他左手握着把改装过的激光切割器，右手指关节结着新鲜的血痂。月光照在他眉骨上，那里有道刚结痂的伤口——是她在工具房挣扎时用钢锯划的。

林沐瑶没动。她数着探照灯扫过的间隔，十七秒一轮回。这个频率和十年后黑石监狱的安防系统一模一样。

"你还有三分钟。"陆昭晔突然跃上屋顶，铁皮在他军靴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扔过来个东西，林沐瑶下意识接住，是管带着体温的止血凝胶。"韩东岳调了热成像无人机。"

止血凝胶的薄荷味冲进鼻腔，林沐瑶太阳穴突地一跳。这是黑石监狱医务室的配方，掺了镇定剂的廉价货。她拧开盖子时注意到管身刻着极小的字母——S.W.Q。苏晚晴的标记。

"你认识苏医官？"她故意让凝胶管滚到陆昭晔脚边。

陆昭晔弯腰的动作顿在半空。这个角度能让林沐瑶看清他后颈——那里本该有她留下的疤痕，现在只有完好的皮肤。他捡起凝胶管的动作很慢，指腹擦过管身的刻痕："新来的狱医。上周刚调任。"

林沐瑶的呼吸滞了一瞬。时间线对不上。在她的记忆里，苏晚晴是在自己入狱三个月后才出现的。齿轮在掌心又陷进去几分，疼痛让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今天是几号？"

"九月十四。"陆昭晔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昏迷了六小时。"

林沐瑶的指尖开始发抖。这个日期像根烧红的针，从太阳穴直插进脑髓。0914——怀表上的数字，药剂标签的编号，现在又是她回到过去的锚点日。远处传来无人机旋翼的嗡鸣，她看见陆昭晔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脱衣服。"

陆昭晔的激光切割器抵上她锁骨时，林沐瑶闻到了烧焦的布料味。金属管滚烫的触感让她肌肉绷紧，但没躲。切割器沿着她囚服领口划开道整齐的裂口，露出里面泛着蓝光的皮肤——是数据流侵蚀留下的痕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

"量子扫描的残留。"陆昭晔的呼吸喷在她锁骨上，带着止血凝胶的苦味，"韩东岳能通过这个定位。"

林沐瑶突然抓住他手腕。这个动作让切割器擦过她下巴，留下一道血痕。她盯着陆昭晔右手小指的茧——比记忆中的位置偏了两毫米。这不是十九岁的陆昭晔，至少不完全是。

"你也在检测锚点。"她拇指按在他脉搏上，"用的是什么？苏晚晴给的抑制剂还是你自己改装的——"

屋顶铁皮突然剧烈震动。陆昭晔一把将她按倒在排气管后面，无人机群的黑影从他们头顶掠过，探照灯在距离鼻尖十公分处扫过。林沐瑶能感觉到陆昭晔的心跳，又快又重，震得她胸腔发麻。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数清他睫毛上凝结的霜花。

"听着。"陆昭晔的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几乎碰到她耳垂，"韩东岳在你基因链里写了追踪程序。每次时空跳跃都会激活更多。"

林沐瑶的视线落在他领口。第三颗纽扣果然松了，线头摇摇欲坠地挂着。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被陆昭晔一把攥住手腕。两人僵持的瞬间，无人机突然调头返回。

陆昭晔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扯开制服外套裹住两人，金属纽扣擦过林沐瑶脸颊时带着体温。黑暗中她闻到血腥味混着机油——是他腰间通讯器漏出的液体，带着神经毒素特有的甜腥。

"别动。"陆昭晔的机械指骨卡在她颈动脉旁边，力道控制得刚好让她发不出声音，"它们靠声波定位。"

热成像仪的红光穿透外套布料时，林沐瑶看见陆昭晔左肩的蔷薇纹身在发光。不是刺青的反光，而是从皮肤底下透出的幽蓝色，和她胸口的量子扫描痕迹同频闪烁。无人机群在上空盘旋了足足一分钟，最终向西北方向飞去。

陆昭晔松开钳制时，林沐瑶的喉咙火辣辣地疼。她咳嗽着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囚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你的纹身——"

"闭嘴。"陆昭晔扯开领带缠住流血的右手，动作粗暴得像在对待仇人，"天亮前必须离开少管所。"

林沐瑶盯着他包扎伤口的动作。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后腰别的电击器——ST-940型号，黑石监狱典狱长的标配。但现在的陆昭晔只是个少管所教官，哪来的权限配备这种武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越的？"她突然问。

陆昭晔系领带的动作僵住了。月光照在他侧脸上，林沐瑶看见他咬肌绷出锋利的线条。远处传来爆炸声，火光映亮了他虹膜里细小的裂纹——是长期使用神经链接设备的后遗症。

"上周。"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看到你被押进少管所的时候。"

林沐瑶的指尖陷进掌心。怀表齿轮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腕骨滴在铁皮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陆昭晔的目光落在血珠上，瞳孔猛地收缩。

"你的血——"

锅炉房的门突然被撞开。林沐瑶还没看清来人，就被陆昭晔拽着后领甩向消防梯。她后背撞上铁栏杆的瞬间，看见韩东岳的机械臂穿透屋顶铁皮，离陆昭晔的心脏只差半寸。

"抓住我！"

陆昭晔扑过来的力道把两人一起撞下消防梯。林沐瑶在坠落中抓住他的皮带扣，金属棱角割破指尖。有血珠飞起来，在月光下变成细小的红色光点——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场景。

但这次陆昭晔没让她摔在泥地上。他在半空拧转身体，自己后背重重砸进垃圾堆，而林沐瑶跌进他怀里。这个姿势让她能清晰听见他胸腔里的机械嗡鸣，频率急促得像警报。

"跑！"陆昭晔推开她时，林沐瑶看见他白衬衫后襟渗出血迹，"去医务室找苏晚晴！"

韩东岳的机械臂从屋顶缺口伸下来，指尖闪着不祥的蓝光。林沐瑶转身时踩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是只死去的知更鸟，羽毛上沾着荧光粉末。她突然想起陆昭晔在数据流里的话：密码是知更鸟的死亡时间。

怀表齿轮在她掌心发烫。林沐瑶回头看了眼被机械臂缠住的陆昭晔，他正用激光切割器抵着自己左肩的蔷薇纹身。这个动作让她浑身血液结冰——他在准备启动自毁程序。

"陆昭晔！"

林沐瑶的喊声被爆炸吞没。气浪把她掀飞到医务室窗下时，她看见锅炉房腾起的火球中，有个身影纵身跃入数据流的蓝光里。

医务室的铁门在背后轰然关闭，林沐瑶的指甲抠进门框的锈迹里。消毒水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看见苏晚晴背对着门，手术钳正夹着块沾血的棉花——是从某个少年犯锁骨里刚取出来的。

"关门声太大。"苏晚晴头也不回，白大褂下摆沾着机油污渍，"会吵醒重症区的孩子。"

林沐瑶的视线落在她左手上。那枚银戒指内侧刻着S.W.Q，和止血凝胶管上的标记一模一样。但真正让她呼吸停滞的是墙上的电子钟——9月14日23:47，秒针每跳一下都像在切割她的神经。

"陆昭晔让我来拿抑制剂。"她故意让声音发抖，像所有吓坏的少年犯那样抱住手臂。这个姿势能让对方看清她锁骨下的蓝光痕迹。

手术钳掉进金属托盘。苏晚晴转身时，林沐瑶注意到她白大褂第三颗纽扣也是松的，线头垂落的角度和陆昭晔制服上如出一辙。女医生冰凉的手指突然捏住她下巴，薄荷味扑面而来。

"量子扫描残留扩散到淋巴了。"苏晚晴的瞳孔在无影灯下泛着不正常的灰蓝色，"他给你用了多少止血凝胶？"

林沐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距离能看清对方睫毛上沾着的荧光粉末——和死知更鸟羽毛上的一样。她猛地扣住苏晚晴手腕，拇指准确按在尺骨位置的微型注射器上："密码是知更鸟的死亡时间。"

医用推车被撞翻的巨响中，苏晚晴反手将她按在墙上。林沐瑶后脑勺撞到急救铃按钮，整个医务室瞬间红光暴闪。警报声里，她看见女医生嘴角渗出蓝血——和陆昭晔腰间通讯器漏出的液体相同质地。

"23点58分。"苏晚晴的声音突然变成电子合成音，抓着她的手指开始金属化，"你还有两分钟阻止第一次循环。"

天花板通风管突然炸开，陆昭晔裹着焦糊味摔在手术台上。他左肩的制服完全烧毁，皮肤下的蓝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锁骨。林沐瑶扑过去时，他沾血的右手攥住她衣领："韩东岳...在锅炉房地下...装了量子锚定器..."

苏晚晴的医用激光刀突然抵住陆昭晔喉咙："你违规了。"刀尖随着她声音一起发抖，"第三次跳跃就会完全数据化。"

林沐瑶的掌心贴上陆昭晔心口。那里的心跳间隔越来越长，每次停顿都伴随着蓝光暴涨。远处传来机械犬撞门的闷响，她突然扯开陆昭晔残破的衣领——他心口皮肤上浮现出半透明的0914数字，和她掌心的怀表齿轮形状完全吻合。

"不是时间跳跃。"她牙齿咬得生疼，"是记忆覆盖。"

整面墙的医疗显示屏突然雪花闪烁，韩东岳的机械头颅投影在每一块屏幕上。林沐瑶在电子杂音中听见陆昭晔的喘息，湿热的气流喷在她耳后："密码是..."

机械犬撞破门框的瞬间，苏晚晴的激光刀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左腕。喷涌而出的蓝血在空气中凝结成钥匙形状，医务室地板轰然下陷。失重感袭来时，林沐瑶看见陆昭晔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数据流的颜色，他沾血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下四个数字。

黑暗吞没一切前，她听见三个重叠的声音同时说："找到真正的九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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