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与火的初遇

盛夏六月，沪市的空气被烈日炙烤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然而，在位于城市中心最顶级的“云端之巅”酒店顶层会议室里，温度却低得几乎能让人呵出白气。

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备受瞩目的商业洽谈——关于“星曜广场”二期项目的合作意向磋商会。“星曜广场”是沪市近年来最受关注的地标性综合开发项目，一期由老牌地产巨头主导，二期则因其规划中的“科技与艺术融合示范区”而成为众多科技、设计类企业觊觎的肥肉。

此刻，会议室厚重的实木大门紧闭，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吸收了所有多余的声响，只剩下墙上古董摆钟秒针走动时，那近乎凝滞的“滴答”声，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长桌的一侧，坐着“沉渊科技”的核心团队。

主位上，厉沉渊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放松，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手工西装，没有系领带，最上方的两颗衬衫纽扣松开着，露出古铜色健康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线条。他微微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往往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光滑的桌面，节奏不疾不徐，却让对面的人莫名感到一阵压力。坐在他下首的特助林浩，目不斜视，手里紧紧攥着平板电脑，随时准备记录老板可能发出的任何指令。他能感觉到，自家老板今天的气场比平时更加沉郁，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他无声的意志所凝聚、压缩。

“沉渊科技”，以其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领域的迅猛崛起，以及创始人厉沉渊那近乎铁血的手腕，在短短几年内就从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科技新贵中的标杆。厉沉渊本人，更是以“阎王”的绰号在商圈闻名——不仅因为他决策时的冷酷无情，更因为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碾压一切的眼睛。

终于，在所有人都快被这沉默压得喘不过气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道清冽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定制西装，内搭一件质感极佳的白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他身形修长挺拔，步伐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与厉沉渊身上那股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人走进来，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微微颔首，向在场的人示意。他的动作简洁，眼神平静，没有过多的热络，也没有丝毫的怯懦，仿佛只是走进了一个普通的工作场合。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让各位久等了。”他的声音清冷，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在这压抑的空间里响起，竟意外地让人感到一丝舒缓。

厉沉渊终于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如同一束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刚刚走进来的男人——苏清寒，“清寒设计”的创始人兼首席设计师。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苏清寒。

之前，他只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或是行业峰会的远距离一瞥中见过这个名字如雷贯耳的男人。杂志上的照片总是带着一层精心修饰的滤镜，而峰会之上，两人作为不同领域的翘楚，也从未有过真正的交集。

此刻看来，那些平面的影像，远不及眼前真人万分之一的冲击力。

苏清寒的容貌极其出众，是一种偏向于精致清冷的俊美。他的皮肤是冷白的，在会议室明亮的灯光下，近乎透明，衬得那双墨色的瞳孔愈发深邃。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挑，本应是极具魅惑的形状，却被他眼中那几乎化不开的淡漠所中和，只余下一种遗世独立的清贵。他的鼻梁高挺，唇色偏淡，唇线清晰，抿着时，带着几分不易接近的疏离。

最让厉沉渊在意的，是他身上的气质。那是一种混杂着艺术家的敏感细腻与上位者的冷静自持的独特气场。他站在那里，明明没有刻意释放什么压力，却让人觉得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寒冰，生人勿近。

有意思。

厉沉渊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兴味。像他这样习惯了掌控一切、见惯了形形色色迎合或畏惧他的人，苏清寒这种全然的淡漠和疏离，反而像是一根无形的刺，轻轻挑动了他某根沉寂已久的神经。

苏清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目光淡淡扫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零点几秒。

厉沉渊的眼神直接、大胆，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评估，如同在打量一件价值不菲的商品，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捕猎者的侵略性。

而苏清寒的目光则平静无波，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礼貌性地回视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刚才与他对视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种近乎无视的态度，让厉沉渊挑了挑眉。

“清寒设计”虽然在规模上远不及“沉渊科技”，但在高端设计领域的地位却是举足轻重。苏清寒以其独特的设计理念和对美学的极致追求，赢得了包括众多国际大牌在内的青睐，“清寒设计”也因此成为了“星曜广场”二期“艺术示范区”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只是，厉沉渊从未将苏清寒和他的公司真正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设计虽然重要，但在绝对的资本和技术实力面前，终究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他今天来，名义上是洽谈合作可能，实则是来看看这个传说中的苏清寒，顺便……看看有没有将“清寒设计”纳入麾下，或者干脆碾碎的可能。

“苏总，请坐。”项目主办方的负责人，恒远地产的总裁王石连忙起身，打圆场似的笑道，“快请坐，就等你们了。”

苏清寒道了声谢，在厉沉渊正对面的位置坐下。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设计稿和一支银质钢笔，放在面前，全程没有再看厉沉渊一眼。

厉沉渊靠回椅背，手指依旧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却没有离开苏清寒。他看着对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那支钢笔，指尖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他甚至能看到苏清寒微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的淡淡阴影，以及他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形状优美的唇。

一股陌生的、燥热的感觉，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某个角落升腾起来，迅速窜遍四肢百骸。

厉沉渊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他不是没见过美人，男的女的，比苏清寒长得好看的也不是没有。但从没有一个人，能像苏清寒这样，仅仅是一个静态的坐姿，一个专注的侧影，就能让他产生如此直接的生理反应。

是因为太久没解决了？还是因为对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征服欲？

厉沉渊更倾向于后者。他向来对轻易能得到的东西没什么兴趣，越是难啃的骨头，他越想试试有多硬。

“既然人都到齐了，”王石见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连忙开口，进入正题，“那我们就开始吧。首先，我想先听听厉总和苏总对于我们‘星曜广场’二期的‘科技与艺术融合示范区’的初步想法……”

王石的话音刚落，厉沉渊便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力，一开口，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星曜广场’作为沪市的新地标，二期的定位必须高于一期，”厉沉渊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王石身上，“科技是核心驱动力，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的想法是，将‘沉渊科技’最前沿的AI交互系统、智能场景模拟技术全面应用到示范区的建设中，打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面向未来的智能空间。艺术，可以作为科技的点缀，但绝不能喧宾夺主。”

他的话语简洁明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直接将“科技”摆在了绝对主导的位置，而“艺术”则被他定义为“点缀”。

这话一出，苏清寒握着钢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清冷的目光再次看向厉沉渊，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淡漠，而是多了几分锐利。

“厉总的想法很‘务实’，”苏清寒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我认为，‘星曜广场’二期的核心在于‘融合’二字。科技与艺术，从来都不是主从关系，而是相辅相成的共生体。没有艺术灵魂的科技空间，只会是冰冷的钢筋水泥和数据堆砌，缺乏生命力和感染力。而没有科技支撑的艺术，也难以在这个时代真正‘闪耀’。”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逻辑严密，直接反驳了厉沉渊的观点，并且提出了自己对于“融合”的理解。

“清寒设计”的理念，向来注重将艺术美感与功能性、科技感完美结合。苏清寒的这番话，正是他设计哲学的核心体现。

厉沉渊看着苏清寒，眼神微微沉了沉。他不喜欢被人反驳，尤其是在这种公开场合。但他不得不承认，苏清寒的话很有道理，而且，对方反驳时的样子，冷静、理智，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自信，竟该死的……有魅力。

那股刚刚压下去的燥热感，似乎又蠢蠢欲动起来。

“苏总说得好听，”厉沉渊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与苏清寒的距离，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过来，“但不知苏总有没有考虑过成本和可行性？艺术是需要金钱堆砌的奢侈品，而科技，才是能带来实际效益的生产力。恒远地产是要做项目，不是搞艺术展。”

他的话带着浓浓的商业气息，直指要害，也带着对苏清寒“理想化”的轻视。

苏清寒迎着他的目光，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厉总只看到了‘成本’，却忽略了‘价值’。一个真正成功的地标性项目，其带来的品牌价值和文化影响力，是无法用短期的‘成本’来衡量的。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厉沉渊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冽，“清寒设计，从不做没有可行性的设计。我们的方案，在艺术美感、科技融合与成本控制之间，找到了最佳的平衡点。”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会议室里的气氛，因为两人这一来一往的交锋，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一边是代表着绝对力量和商业逻辑的“沉渊科技”，一边是代表着艺术追求和独特理念的“清寒设计”，冰与火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激起噼啪作响的火花。

王石坐在中间，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知道厉沉渊和苏清寒都是不好惹的主，却没想到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火药味就这么浓。这哪是洽谈合作，分明是两头猛兽在争夺领地。

“呵呵，厉总，苏总，你们两位都有道理，”王石连忙打圆场，“其实啊，我们今天主要是先听听各位的初步构想，为后续的深入合作做个铺垫嘛……”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厉沉渊和苏清寒的目光依旧胶着在一起，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厉沉渊看着苏清寒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面映出自己的影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和疏离。这让他体内的那股燥热感更加汹涌。他突然很想看看，当这层冰冷的外壳被剥开，这个男人会是什么样子。是会像他的设计一样，充满令人惊艳的内在？还是会……露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一个大胆的、几乎有些荒唐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或许，除了商场上的竞争，他们之间，还可以有其他的“合作”方式？

这个念头让厉沉渊的眼神暗了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而对面的苏清寒，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带着侵略性和某种……危险意味的光芒。他心中微微一凛，握着钢笔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他不喜欢厉沉渊这种眼神，就像猎手看着猎物。

苏清寒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文件上，只是那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却因为厉沉渊刚才那一眼，而泛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这场注定不会平静的商业会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对于厉沉渊和苏清寒来说，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在这冰与火的初遇中，悄然写下了不寻常的第一笔。窗外的阳光依旧炽热，而会议室里的空气，却仿佛已经降到了冰点，又在冰点之下，暗藏着即将爆发的灼热岩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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